“夫人,这孩子双目失明,留着也是累赘。”
“扔了她吧。这孩子命苦,只能怪她生在贫穷人家。”
于是,在那个冬夜,我睁着眼,却什么也看不见。
我再一次从梦里惊醒。师父的声音传来:“沐之,又做噩梦了?”师父已是年逾花甲,却依旧精神抖擞,十多年来都没听出来他的声音气势减弱半分,他在那个冬夜收养了我,带着我在远离尘世之地生活。
由于我天生失明,师父对我的教导自然与常人不同。除了从小让我背诵理解四书五经,还给我讲解医药与武功。
他的理由很充分:“万一哪天遇害了,不会听声辨位和自救的话,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我对此深表赞同:“是的,不会听声辨位的话,师父偷喝桂花酿我都不会知道。”师父沉默了。过了很久,我摸索着酒坛,果然,又少了一半。
“额,我徒儿给我酿的酒肯定是要喝的嘛。哦,要不我们去散步吧。”眼见着要陷入尴尬,师父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见状,我只好站起身,随手背上了一个急救包。师父说,这深山老林的,难保不会有动物受伤,做点好事积点阴德。
行至一块巨石旁边,一股熟悉的血腥味传来。我循着味道摸去,摸到了黏稠的血和毛茸茸的东西。
“嗷呜…”虚弱的狼叫声,估计是受不了疼痛了。
在我身后的师父却露出了惊异的表情,而我看不到。
我急忙摸索着它的伤口,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它的皮肤。看来是被弓箭之类的东西所伤,伤口还不浅。
我全神贯注地为它包扎,然后拍拍它的头:“可怜的家伙。”
“师父,是不是有外人来了?要不我们把这只狼带回家照顾吧。”我随意地问了一句。
“有外人又何妨?那只狼带回去便是,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师父语气正常,我却无法看见一丝紧张从他眼底闪过。
我便招呼着那只狼:“我带你回去休养。”奇怪的是,那只狼似乎听得懂我所说的,欣喜地叫了一声。许久不开口的直觉发话了:“你曾是狼,同类能理解你所说的。”
这么厉害啊!我带着狼回了家,丝毫无法注意到师父复杂的表情。
狼在我们家休息了些日子,和我混得熟了,伤也渐渐好转,便如随从般天天跟在我身后,我便随口为它取了个名字--银牙。
一天,正当我在它的牵引下越走越远时,一阵阵狼嗥传来,我心里一阵熟悉感,银牙也兴奋了起来,加快了脚步。
狼嗥声越来越近了,银牙激动地和同伴交谈着。我听着它们的交流,不禁露出了笑容。忽然,好温暖的触感传遍全身。
原来是狼群亲热地围在我身边,像是很早前就已经认识我了一般。我不禁想起了那一世,也是如此温暖。
银牙低低地叫了一句,拱开我的手,衔着什么冰凉的东西放入我手中。
我仔细摸索着,像是一枚碎骨,有着一圈一圈螺纹凹槽,令我更加惊讶的是,握住它的时候,融融暖意从指尖涌到心底。
我兴冲冲地拿给师父看,师父很久才回答我:“这大概是狼的骨头,像是被最神圣的烈火炙烤后,被锻造出这样的火纹,就像是传说中的东西,有趣。”
说着,师父顿了顿:“它的年龄也不小喽,看起来,所有的狼都很敬畏这样东西,既然它们送给你了,你就留着吧。”说着,他便用细绳将那枚碎骨挂在了我的胸前。
狼的骨头?烈火炙烤?传说?年龄不小?这几个词一遍遍冲击着我的内心,莫非,就是第一世中我的残骸?
我无从考证,但是在最靠近心脏的地方,有一份最有力的温暖,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