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货间里只有一盏以前老式的螺口灯泡亮着昏黄色的光,亮度很有限,慵懒的飞蛾趴附在上方,偶尔抖落一下翅;进门一侧的地方杂七杂八的胡乱摆放着活动楼梯、板凳、笤帚、拖把、歪歪扭扭的画架……
匡辰试探性的走了进去,发现储物间确实是小得可怜,甚至连头都不能舒舒服服的抬起来。
他继续朝内部一边探索一边深入,脚底忽然绊倒了什么横贯在暗影里的东西,继而又屁股着地摔了出去。
“我去!”
匡辰从地板上支起身子,揉了揉屁股,随后抬腿朝地板上害他绊倒的不明物体一个飞踢。
“哎~哎呦~~”
脚底下传过来的沙哑嗓音嘶哑、低沉,仿佛来自地底下很深的地方,不多时阴影里便伸出一只静脉夸张凸出的手来,这让匡辰联想到了人偶工坊中恶魔那双干枯老朽的手。
“我的妈啊!出现了!!”
“出现了?我也不知道你们……嗝……为什么会出现……我……纳闷……我……嗝……”
手臂垂了下去,一个打闷嗝、满嘴酒气的白发老头由地板上支立起来,身体摇晃个不停,精神状态也因为过度酗酒迷迷糊糊、不清醒。
他竟然直接躺在地板上睡觉,连有人闯进来甚至踢了身体一脚都表现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真是个随意不拘的人。左小媛上上下下打量了老头一番,旋即问道:
“请问您是老画家吗?”
老人艰难的把沉重的眼皮向上翻了翻,咕哝道:“画家?画画??哦嚯嚯嚯……我早就戒了——”
他在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就好像一个常年累月沉迷于尼古丁的老烟枪宣布自己戒烟了一样。
“啊?对不起老伯,我为自己突然间闯进来不小心踢了您一脚的鲁莽行为道歉。”
听到匡辰寻求谅解的讲话,老人只是摇了摇头,“……嗝……你道歉……奶奶的,道个什么歉啊……道道……”
下一秒重心不稳,老头直接就是栽倒在地板上。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储物间桌子下面堆积的玻璃酒瓶受到冲击,直接滚落下来,其中有一瓶直接是滚落到老人的手边,酒瓶里还剩些残酒,却也足够喝个半口的。
他用手指一钩,捏住瓶颈放到嘴上吹了起来。
左小媛和匡辰相互之间看了一眼,根本对着满身酒气的醉酒老头无可奈何。
“匡辰,你把储藏室的灯都开了,抓紧时间探索,我呢先和老画匠说说话,想办法让他清醒过来。”
“左小媛,储藏室里好像就只有这一盏灯。”在墙壁上摸索了半天,匡辰得出这一结论。“不过要找镜子、布条、麻绳之类的一盏灯足够了,虽说这里是阴暗了些,不过我的视力还是很好、很犀利。”
“哦?可看样子这位老先生是一直住在储物间,把储物间当成自己的家了。”
“和任务里描述的一样——‘穷困潦倒’。”他补充道。
四下看了看,左小媛弓起身子走到储物间尽头的木桌边,随后握起一个画着牡丹花的红色热水瓶掂量了一下,“还有不少。”
接着,她推开桌面层层叠叠的画具和被不明液体(也许是酒)沾湿了的亚麻大画布,又从抽屉里找到了一个保温瓶——里面还是一股浓浓的酒味儿,还有一小罐蜂蜜。
“醒醒老先生,你这么睡觉要着凉的,来喝杯水缓解一下。”她先是到了点蜂蜜到保温杯里,随后朝里面注入了白开水。
“嗝……我……我没钱,骗我买单?不喝,不喝……”
看来老人醉得不浅啊,镜子的问题还没解决,现在又该这么说服他为自己画自画像呢?左小媛把手里准备递过去的保温杯放下,眉头紧锁。
“左小媛,我看实在不行就来硬的,咱们这么干……”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躺倒在地板上的老头忽然之间像复活了的僵尸一样坐立起来,裂开露出黑黄色牙根的嘴,泛红的眼眶对着他们,目光里是让人难以解读的情绪。
“危险,小心!”
左小媛蓦的一惊,不住向后退去,手里的保温瓶“吧嗒”一下掉到地上。
“已经……七点多了,要赶紧、要赶紧的……打扫,今晚她也会来……在来前务必完成。”
老人如着了魔一般的说着一连串匡辰和左小媛听不懂的话,酒仿佛在瞬间就醒了,也或者他根本没有看到的那么烂醉如泥。
他没有惊变成什么恐怖的东西,反而转过身在杂货堆里翻找个不停,最后拖出一把棕丝笤帚和簸箕,又拎出满满塞着大拖把的铁桶,临出门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匡辰和左小媛二人,喃喃道:
“你们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哎……那个,请问你说的她是指谁?”
老画匠没有正面回答左小媛的问题,只是用乌黑的糙指尖对他们比划道:“不该知道的事情还是少问得好,你们不是第一批想找我,让我画自己自画像的人,看那儿吧——”
老画匠打开门,随意往墙上的挂画一指:
“看啊,那些画全部是个人的肖像,包含着失败之时的表情。我那时还没放弃作画,全给画了下来,如今我厌倦了那些人临终前脸上的表情,也就不做画了。”
“哗啦——”
“啪!”
吸饱了水的拖把打在画廊地板上,老画匠一边咳嗽一边奋力挥舞,那模样不像是在拖地打扫,更像是在握着一根大画笔做着即兴艺术。
匡辰和左小媛的目光齐齐扫过挂满了失败的解谜者们肖像画的墙壁,通过它们可以想象到当时老画匠是趁着那些人生命气息还停留的时候,利用自己疯狂的笔触所描绘下来的噩梦一般的景象。
画作的风格明明是写实的,可在那些失败者们的肖像却是夸张透顶的,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理智和血色,似乎是看到了或是经历了某种无比惊骇的事件,也只有看到了或是经历了某种无比惊骇的事件之后才会生出这样扭曲、骇人的表情。
“他,他们都经历了一些什么啊……”
面对一幅幅“最后的肖像”,匡辰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