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子幻在塔姆的协助下,沉睡了过去。
赵国坤宁宫,有一少年被罚跪在门外,对皇后的反怒无常,似乎是摸透了。
“希弟,可又是因五弟的事?”
“嗯,阿姐。”
“哎,母后偏心于他,而你处处压他一头,被责罚也是意料之中。”
“夜深了,阿姐早些回去,免得感染风寒。”
“你且吃几块糕点,今日未让你用膳,就责罚你,母后心狠了些。”
公主半跪在地,从食盒里端出一碗糕点,旁边监督的太监,不敢阻拦公主,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吃了糕点,少年温言道:“回吧,我身强力壮,这点责罚,不碍事。”
“你多少也该告诉父皇,他这般疼爱你。”
“母后与父皇的关系本就不好,我若说了,父皇难免不责罚母后,帝后不合是大忌。”
“哎……”公主叹气,拗不过弟弟,只好把披风取下,为把他捂得严严实实,生怕少年受寒。
齐子幻就站在少年面前,不曾想他年幼从启王府回宫,送养到坤宁宫后,竟这样的生活。
这场面,她见过许多次,或是大雪纷纷,或是细雨绵绵,或是凉风习习,他依旧是那副淡漠的样子,而那位阿姐,依旧是无微不至的关怀。
因为是窥视他人,所以只能看到对他而言,最深刻的事。
突然眼前的画面一转。
齐州余府,少年闯入后院的新房,他满脸怒气,踢开准备掀新娘红纱的余少爷,冷冽的声音,掩盖不住他的怒。
“你这厮,竟敢觊觎我阿姐。”他拔出长剑,居高临下的看向余少爷,从怀里丢出一张和离书。
“画押!”
“三皇子,我余家好歹是赵国忠臣,你……”
嘭!
他又是狠踹一脚下去,用剑割破他的手指,强行在和离书上画押,男子吃痛地哀嚎。
他带着阿姐,冲出余府侍卫的包围,亲自把她送到心上人那里。
因这件事,他被发配到皇陵。
在皇陵,她觉得那里与地宫的清冷相比,有过之而不及,但他从未恼怒过,或是埋怨什么。
“你似乎很喜欢那苏婉玥。”她歪着脑袋,看向他笔下的画像,而又看向他眼里的柔情似水,她些微恼怒了,齐子幻摇响铜铃,离开眼前的幻影,回到虚空镜像。
漆黑一片的虚空镜像里,塔姆闭目养神。
“主人,你已经在虚空镜像里待了十日,若再不出去,就得错过平王前世最精彩的事。”
“我可不想看他和苏婉玥的那些事,真是浪费我的时间。”
“平王前世与她,并非夫妻,而是一对怨偶。”塔姆似笑非笑道。
齐子幻这才来了兴趣,摇响铃铛,回到他的身边,她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在意对方,而塔姆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知道等回到现实世界后,自己活不过三日,若能为族人做点事,也算对得起祖辈们的遗训。
她没想到的是,那个与平王有婚约的女子,成为贤王妃,面对平王时,苏婉玥掩藏的情绪,被她尽收眼底。
那是一种嫉恨与不屑。
皇宫宴会,皇帝以不守妇道为由,逼着贤王休妻,而平王却公然维护贤王妃,他抱着女子,离开宫宴,以正妃之礼,纳入王府为侧妃,他丝毫没有怀疑是对方的局。
在苏婉玥面前,平王本该有的躁郁,一扫而尽,变得温顺乖巧,她看着二人生活的点滴,又将他独自一人时的落寞,记在心里。
夜晚,他还未就寝,而是独自在酒肆买醉。
“玥儿,为何你的心思从不在我这里?赵允沐有什么好的,他为了自己,再三负你,那贤王府的美娇娘们,个个都是他的解花语,你再怎么嫉恨,或是残害她们,他又能做什么?”
今夜的赵允希,话变得很多,那是因为他知道苏婉玥为何委身于自己,尽管不甘心,他还是默默付出,而战王入狱,被迫害而亡,击溃了他最后的防线。
“呵呵……,他的容貌,着实是个美男子,但心思缜密,杀伐果断,又如何能给你幸福?莫不是要我也成那样?你才多看几眼?为你,我可以与他不相往来,也能违背父皇之意,权利纷争,素来是我不耻的,可你偏要这样,偏要我贪婪。”
“我不怕变得一无所有,可七弟与我的关系,你比谁都清楚……,他是我最疼爱的弟弟,最亲近的人呀。”
“她根本就不曾爱你,你为何这般执着?你的死,与她又有多少关系?你……真是愚笨。”苏子幻看着面前,醉眼朦胧的男子,也破天荒地说了这样的话。
电闪雷鸣,风雨交加,酒肆里的人,泪眼模糊,跌跌撞撞起身,丢下一袋银子。
他不再是那个冷傲高贵的平王,而是酒醉的伤心人,她的心像是被什么触动,紧紧跟在后面。
直到画面一转,他策马奔腾,昼夜不息,赶到敌军营帐附近,他早已精疲力尽,躲在洞内,倒地就睡。
半夜,他清醒过来,独自潜入敌营,救那个心心心念念的人。
身负重伤的赵允希,本以为救了她,可发现一切都是假的,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她用匕首刺进心脏。
齐子幻怒了,恨不得把贤王与苏婉玥劈成两半,以泄心头之恨。
他冲冠一怒为红颜,她嘲讽。
他痛心疾首,泪流满面,她心疼。
他含恨而终,她愤怒。
猛然惊醒,她竟流了泪,看向躺在床榻的赵允希,神色凝重。
“救他,我保你族人不死。”
“……好,塔姆愿一命换一命,为他续三年。”
塔姆耗尽修为,满头白发,临终遗言,便是要苏子幻救他族人,化解灭族危机。
看到赵允希的脸色恢复正常,体温也不似之前冰冷,才松了一口气。
苏子幻嘱咐塔姆好生照顾他,然后带着少许属下,连夜离开这里,去齐国的路上,她想起答应塔姆的事,所以让他们先回去复命,自己孤身一人去了塔姆族人被关押的地方。
她到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战王带着属下,在这里驻扎,因为对齐国边境不熟悉,所以在这里耗了许久,也没能救下巫族人。
营帐内,她一袭黑衣,蒙着面纱,暗中协助战王,披荆斩棘,只为那一句承诺,还有本不该有的情愫。
回到皇宫,齐国皇帝震怒,他没想到子幻会背叛自己,救走平王。
“子幻,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蒙骗朕。”
“陛下,奴不敢。”她虽是恭敬,但眼里的杀意,让皇帝有些恼怒,可妹妹的毒还需她解,自然不能撕破脸皮。
“你已脱离朕的束缚,又假意回来作甚?”
“听闻宫中有一秘药,所以奴特意回来,与陛下交换。”
“药,可以借你。”
“多谢陛下。”
“你可想过背叛于朕的后果?”
“呵,无需去想。”她嘲笑道。
皇帝知道她此番回来,是决意与齐国断绝关系,才会让人对公主下毒手。
“子鬟是无辜的,你的事办完,就放了她。”
“自然是可以的。”
“你要清楚,放弃了夜魅组织的副首领位置,意味着什么。”
“陛下,奴清楚。”子幻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嗤之以鼻,同样是他的妹妹,而自己从小就生活在不见光的地宫,没日没夜地学习各种暗杀技能,她从不在乎什么地位,但她知道皇帝有意除掉自己,所以早就开始从夜魅中培养心腹,那些真正能够以一敌十的暗杀者,都出于她的培养,自然对她比皇帝还要忠诚。
二人协商完毕,子幻留下一粒缓解毒性的药丸,才带着秘药离开齐国。
半月后,平王逐渐恢复意识,待他睁开眼,就看到一张陌生的脸,却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蠕动着干裂的唇,轻言细语道:“姑娘,我……想喝水。”
子幻狐疑地看着他,楞了片刻,嘴角微微上扬,笑意盈盈,她离开床榻,去桌子上,倒了一杯茶水,徐徐地走向平王,见他有意起身,赶紧开口说道:“相公莫要乱动,我来喂你喝水。”
“姑娘……我……我自己可以的。”他怀疑地看向女子,强忍着身体的痛感坐了起来,可她偏不依,少有的女儿姿态,嗔怪道,“怎么?我好不容易求药救了相公,你却把我给忘了?之前你可承诺过,若救你,便娶我的。”
“我……”他忽而觉得头痛欲裂,恍惚间看见自己倒在血泊,而身后的女子是眼前人,缓缓了一口气,他才半信半疑回应对方道,“姑娘,我既应了你,就不会反悔。”
子幻笑着说:“那就由我喂你,喝了水,你好好休息,我去找郎中拿药。”
“嗯。”
他喝完水,子幻扶他躺下,困倦的他再一次陷入沉睡,而她却迟迟没有离开。
许久,她走出房间,之前放出去的属下前来禀报。
“主人,齐国公主薨。齐国皇帝已派出杀手,在四处搜寻你的踪迹。”
“呵,他怕是忘了,这些东西岂是我的对手。战王如何?可还在齐国边境?”
“主人,赵国战王于五日前,已撤离回国,引起赵国皇帝不满,正被禁足王府,但他私下派人搜寻平王。”
“你让他们散出消息,说是齐国皇帝囚禁平王,齐国公主为救王爷,而遭皇帝毒杀。”
“是主人。”
“你先行回去,继续让他们盯紧齐、赵两国,还有我要知道最**王妃在做什么。”
“是,主人。”
子幻从袖中拿出一瓶丹药,丢给黑衣人,笑道:“这是赏你们的。”
“谢主人。”
黑衣人接过药瓶,便离开了这里。
子幻看向灰蒙蒙的天空,又转身看向关闭的房门,四周的寂静,让她觉得安全,想到平王可能失忆,不知为何心里有点高兴。
“看来你我是注定的一对。”她低头自言自语道。
齐州城内,自平王失踪后,各方势力已经开始暗自较量,被禁足的战王,成为大臣们争先讨好的对象,但他却闭门不见,权力纷争,素来不是他想要的,如今三哥下落不明,道长让他寻的东西,又没有踪迹,心里自是烦忧的。
至于平王府,在梦氏的协助下,苏婉玥已经离开齐州,带着心腹前往齐国边境,而贤王派人一路追杀,终极是小看了苏氏,他派去的人,都是有去无回,这气恼了他。
贤王府内,贤王早朝时,受了不少委屈,在书房里大发雷霆,他的暗探们又是了无音讯,气得他砸掉书房的东西。
突然,书房门被人轻轻地推开,贤王抬眼一看,进来的人是苏婉琴,她一袭淡绿色轻纱裙,乌黑秀丽的长发用白玉镶嵌的银簪挽着,提着红漆木制的食盒,徐徐靠近王爷。
外面看守的小厮们,识趣地关严房门。
“你怎么来了?”
“想你了。”婉琴打开食盒盖,取出一碗绿豆汤,用汤匙搅和后,才舀了一勺,靠近他的唇边,见贤王别过头,也不恼怒,只是放下手里的东西,双手环着他的脖子,缓缓坐在他的怀里,柔声说道,“你在害怕什么?”
“我从不害怕什么。”贤王转过头,对上那双媚眼,只觉全身酥软,赵国第一美人,坐拥于他怀里,这怕是全天下男子都要艳羡的,可现在他不敢放肆,毕竟王妃怀有身孕,岳丈权势正盛,稍有不慎,惹了王妃怒,怕是多年心血被毁大半。
“你先起身,若让人撞见,怕是要嘴碎了。”
“……”苏婉琴是个识趣的人,自然没有过多纠缠,而是离开他的怀里,整理一下衣裙。
“你莫要生气,现在是节骨眼上,我也是担心你被人盯上,稍有什么差池,我会心疼的。”
“我知道你心中在谋大事,不会给你添堵。但你把我从苏府接出来,名不正言不顺,世家贵族小姐们的厉害,你是清楚的。”
“那你怎么想?”
“不如让我离开王府,单独安置在外,等你的王妃诞下子嗣,你再纳我入府,你岳丈自然不会多言什么。”
“好,依你的话,明日我就去安排,尽快让你出府。”
“嗯,那我就不扰你了。”
“琴儿你放心,就算我负天下人,绝不负你一人。”
“我知。”苏婉琴转身离开,心里却对贤王的话,感到有几分厌恶。
她知贤王心狠手辣,在大事面前,就算是自己,也会成为一枚棋子,如今脱离苏府,唯有依靠他,才能有机会扳倒苏婉玥,才有可能成为人中龙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