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清夜

一轮明月恬静的高挂天际，洒下清白银光，潭仓堡的水面平静得宛如一面镜子，映照着月亮的静美。

忽然而至的晚风，温柔的划过水面，拂起一阵的涟漪，原本与天空相映成趣的月色，刹时被荡漾开来，化为点点跃动的波光。

潭仓堡内，星星点点的营火显得闲适又温暖，对于乞活军的弟兄们来说，在堡里的这几日，实在是难得的惬意——不但有乱军留下的粮食，而且可以住在有墙壁、有房顶的长屋里，睡觉的通铺上，铺满了厚实、干燥的干草，上面还覆着草席。

已是夜深人静，每当这个时候，队主们都要轮流在堡内巡视一番，今天正好轮到季姚。

昆鹏自告奋勇担当随从，屁颠屁颠的跟在季姚后面；卢潇和秋晓宇无所事事，又没什么睡意，正好出去吹吹舒爽的夜风，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所以也跟来了；至于书虫和三伢子，也许是出于凑热闹的心态，也许是觉得跟在跟在这几个人身边更有安全感，总之也在其中。

季姚对巡视之责相当上心，她领头走在前面，还不忘对这几个随从叮嘱，“你们既然要跟来，就不可敷衍了事，眼睛都放亮些，注意一切异常情况！”

“仗都打完了，还能有什么异常情况啊。”昆鹏把双手抱在脑后，一摇一摆的边走边嘀咕，“这几天就这么呆在堡里，闷死我了……也不知营地那边什么情况，小丫还有没有东西吃啊？早知道不用打仗，我就带她一起过来了……”

“小丫可不需要你来操心，要分别把你俩丢荒郊野外，先饿死那个肯定是你。”卢潇笑着说道，“我倒觉得这几日是难得的舒服啊，有吃有喝，睡觉踏实，再多过几天我也乐意。”

昆鹏白了卢潇一眼，“啧啧啧，瞧你那点儿出息，什么时候开始，能吃饱饭睡好觉都让你这么有幸福感啦？有点腔调好不好啦！”

“现在的实际情况，能吃饱睡好，真的就是很有幸福感啦。”秋晓宇接话说道，“不过说起来，那个涂镛已经去好几天了，到底多久才能回来啊？”

“秋兄，别心急啊。”书虫乐呵呵的说，“此处离秀川郡治椋城，还是有些距离的，光一来一回也得要上三四天，不过算算日子，顺利的话，也该就差不多了。”

“嘿嘿，等粮饷到了，以我们的功劳，应该能多得些赏钱吧，到时就能给小丫做身漂漂亮亮的新衣服！”昆鹏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季姚，我给你也做一套吧？”

“我才不稀罕呐。”季姚头也不回的回答，“就算要做，我自己没有饷银吗？需要你给我做？”

被季姚这话一呛，昆鹏只得吐吐舌头，尴尬的耸了耸肩膀。

卢潇满脸幸灾乐祸，伸手搭住昆鹏的肩膀，“昆少，这马屁拍得好，直接拍马蹄子上了！”

昆鹏一把推开卢潇，假装生气的说道，“滚滚滚！烦着呢！”

卢潇发出欢快的笑声，就连书虫和三伢子也跟着嘿嘿嘿的笑了起来，唯有秋晓宇没有丝毫笑意，反而皱起了眉来。

“那个……”带着犹豫，秋晓宇轻声的问道，“那个……等分完粮饷，下一步……你们有什么打算？”

“如果大部分人都要留在秀川开荒定居的话，在下也想就安定下来了。”书虫率先爽快的回答，语气中满是憧憬，“到时我想在定居的村子办个私塾，教人识字……”

“然后再讨个娘子，生一堆小孩是不是？”昆鹏调侃起书虫来，“你这家伙想得够美啊！”

“不不不，”书虫竟然红起了脸，“不需要一堆，两三个足矣……”

“嘿，你还真是这么想的啊！”昆鹏笑着擂了书虫一拳，“人生设想得很完美嘛！”

“惭愧，惭愧……”书虫不好意思的点着头哈着腰。

“如果真的能一起建村子、开荒种地，我也想留下，和娘一起过安稳的日子。”三伢子也同样满怀憧憬的接着说。

“嗯，你确实不适合当兵打仗啦，哪里有那么多裤子给你换啊。”昆鹏一脸坏笑的戳了戳三伢子的头。

三伢子满脸通红的将头埋了下去。

“季姚，你呢？”秋晓宇望着季姚的背影，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唔，我不会定居下来的。”季姚很干脆的回答，依旧没有回头。

“那你要去哪里啊？”昆鹏忙不迭的追问起来。

“看统领去哪里吧，我跟统领走。”

“统领！？”昆鹏疑惑不解的问道，“难道统领不留下来？如果建村的话，他不应该做村长吗？”

“统领才不会留下做什么村长呢。”季姚语气肯定。

“话不能说死吧……”昆鹏半信半疑。

“不，季姚是对的。”秋晓宇轻叹一声，“统领确实不会留下的。”

昆鹏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瞪着秋晓宇，“你怎么知道？”

“那个……”秋晓宇舔了舔嘴唇，“之前，我和统领简单聊过几句……”

“统领说过他要离开？”

秋晓宇默默点点头。

“嗨，无所谓啦。”昆鹏摇头晃脑的说道，“统领怎么样与我无关，反正我跟着季姚就是了。”说着他又看向卢潇和秋晓宇，“你们俩肯定是和我一起，这没得说吧？”

“我反正不会留下，”卢潇微笑着回答，“我既不会种地，也不会盖房，留下来也是一无是处，还不如出去闯荡闯荡呢。”

秋晓宇却低头皱着眉，没有立即回答。

昆鹏不耐烦的催问起来，“喂，晓宇，别烂着个脸，你呢，怎么想的？”

“那个……我……如果能安安稳稳的生活，肯定……但是，我又想去见识一下东洲大地的风貌……但是，又不知道以后还会遇到些什么问题，到底怎么才是最好的选择……好纠结啊……”

“哎呦，瞧你这……有这么为难嘛？”昆鹏撅着嘴发出一阵啧啧之声，“来，哥给你指条明路——你就安安心心的跟着我们就是了，不管去哪里，咱们都得一起，可千万不能散啰！”

“呵呵，难得啊，昆鹏这话我是无比赞同。”卢潇拍拍秋晓宇的肩膀，“晓宇，去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必须在一起。”

“那个……看来是我想太多了……”秋晓宇挤出一抹略带尴尬的笑容。

正说话间，不知从何处飘来阵阵乐声，悠长、婉转、缥缈、辽阔，又裹着缕缕苍凉……

众人不禁驻足聆听起来。

“这是……尺八！？”听了一会儿，秋晓宇不敢完全肯定的问道。

“秋兄果然博学啊，居然连乐器都懂！”书虫的赞叹中带着钦佩，“没错，这确实是尺八！”

“哪里，舒兄过奖啦，在下只是以前听过而已……”秋晓宇谦逊的表示——他一直喜欢听音乐，只不过并不是流行歌曲，而是纯音乐，尤其那些传统乐器演奏的音乐。

“吹得不错啊，不知是谁在吹呢？”卢潇问道。

“是统领。”季姚很淡然的回答。

“统领！？”卢潇、昆鹏和秋晓宇三人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们怎么都无法将统领那粗犷的形象和吹奏尺八联系起来。

“有什么奇怪吗？统领常吹的。”

“啊，不不，”秋晓宇赶忙说道，“那个……是我们大惊小怪了。”

乐声乘着轻柔的晚风扶摇而上，盘旋飘散，反让这夜色显得更为静谧。

月光如水，天地清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