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时。
苏打了电话,叫来了救护车,救护人员来时,“母亲”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此时,救护车拉着“母亲”走了,苏感觉前所未有的畅快,他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根烟,回想着刚才寒露所说的那个故事。
那个故事,在苏这儿,还有另一个版本。
当初寒露发现自己怀孕了,便开始一次又一次地威胁父亲,最后父亲被逼无奈,给了寒露一大笔前,从她手里买下了这个婴儿,寒露收到钱后,欣然地将婴儿递给了父亲,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中了。
在苏几岁大的时候,蒋红就给苏讲过这个故事了,而且每隔几个月就会讲一次,因此苏恨极了亲母,他一直认为母亲不该因为钱而抛弃他。
一根烟尽,苏起身,走出房间。
电梯旁,站着几个人,其中有一男一女,在谈论着。
男的说:“我刚才看那电影,儿子杀死了母亲,太残忍了。”
女的说:“不是吧?那是会遭报应的。”
苏面无表情。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只站着一个人,一个男人,他也面无表情。
几个人走上电梯,然后其中一个男人喊道:“喂,你上来不。”
苏紧咬牙关,走了上去,电梯里的人依旧在谈论着,那个男人,站在角落,死死地盯着苏,脸色煞白。
电梯缓缓下沉。
刚才谈论电影的一男一女,依旧在谈论。
女的说:“我觉得他应该下地狱。”
男的说:“那太轻了,应该让他永远活在杀死亲母的那天。”
1层,电梯门缓缓打开,苏刚要走出电梯,站在墙角的男人说话了,声音低沉,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魔,他说:“我警告过你的。”
当苏打算继续询问时,男人消失了,那辆货车也消失了。
雨越下越大;闪电越闪越亮;雷越劈越响。
苏站在雨幕里,突然想起几周前父亲打来的电话,当时在电话里,父亲似乎想要告诉苏一些事情,然而却最终也没有说出来。
他要告诉苏什么呢?这是一个谜,苏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了。
眼泪止不住地留了下来,他倚靠在椅子上,看着车窗外被雨水洗礼的人间,不由冷笑。
“我警告过你,别上十四楼,别见你母亲,我警告过的。”
货车司机的话语在耳边回荡,苏猛然打了个激灵,朝前看去,那辆货车又出现了,它从朝阳小区的门口缓缓开过。
苏将捷达车启动,一脚踩下油门,冲出朝阳小区。
事情好像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之前是货车跟着捷达,现在换成了捷达追货车。苏发现,货车笨幽幽地在前面开着,可他无论怎么追,都追不上,两辆车一直都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追不上,也落不下。
最后,苏放弃了,他开着捷达车在某个路口转弯,开了一段路后,猛然发现,那辆货车又开始跟着他了,也是保持着刚才一样的距离,追不上,也落不下,苏加快,它就加快,苏减慢,它就减慢。
轰!
耳边又响起一声巨雷。
下午,三时。
苏回了租的房子里,坐在电脑前。
网号开着,那个叫“花落无声“的网友,又有了新的留言。
对话框上面写着:150xxxxx8120,给我打电话。
苏翻出手机,安上电池,按照上面显示的号码打了过去。
对方是辛丽丽。
辛丽丽说:“我们查出一个叫富百万的人,他欠了你父亲很多钱。”
苏疑惑:“什么意思?”
辛丽丽说:“我怀疑他是杀你父亲的凶手。”
苏沉默,辛丽丽继续说:“这个叫富百万的人,开了一家诊所,名为新华医院,他跟你父亲是朋友,也是你父亲的主治医生,所有的药方都是从他们医院开出的,所以这个富百万的嫌疑最大。”
苏依旧沉默。
辛丽丽问:“喂,你还在么?”
“在。”苏答。
“这个富百万,平时好赌,欠下了一大笔钱,是你父亲帮着还的,他很可能是因为钱的问题,跟你父亲发生了冲突,而且我还查到一件事。”辛丽丽停顿了一下,随后说道:“这个叫富百万的人,跟你母亲寒露结过一次婚,大约是在几年前。”辛丽丽说。
苏感觉头痛欲裂,寒露的话在她耳边回荡,她说:“这么些年,我一直都没有再嫁,蒋红死后,是你父亲又找到了我,说要跟我结婚。真可笑……”
雨滴疯狂地击打着玻璃,闪电划过长空,照亮了整个房间。
苏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推开窗户,大口的呼吸着。又一条闪电划过,天亮了,又黑了,阴沉阴沉的,让人压抑。
电话里,辛丽丽说:“还需要我继续查下去么?”
一辆货车,缓缓停在了窗边,司机抽着烟,隔着雨幕,看向苏。
闪电划亮整片天空,最后落在了窗沿上,苏刚想对电话里的辛丽丽说什么,手一抖,电话掉到了地上。
货车司机拉开车窗,嘴里喊着什么,表情极其夸张。
随后一声巨雷,淹没了货车司机的叫喊,苏感觉头皮一炸,身体就像煮沸的开水,还有烤肉的味道在周身蔓延。
货车司机依旧在喊着,雨滴哗啦啦,雷声轰隆隆。
苏看着货车司机,身体向后仰去,僵硬地倒在地上。
生命的最后一刻,苏仿佛又回到了朝阳小区,他和几个陌生人在等电梯,其中有一男一女,她们聊着。
男的说:“我刚才看那电影,儿子杀死了母亲,太残忍了。”
女的说:“不是吧?那是会遭报应的。”
电梯门打开,苏走上去,一男一女依旧在谈论着。
男的说:“我觉得这样的人应该下地狱。”
女的说:“那太轻了,应该让他永远活在杀死亲母的那天。”
下午,四时。
辛丽丽被这声巨雷吓坏了,身子一抖,手机掉了。
雷声过后,当她再次拿起手机时,苏已经把电话挂断了。
辛丽丽想了想,又回拨过去,却怎么也拨不通了。无奈下,辛丽丽想起受理苏的案情时,苏曾留下了自己的QQ。
想到这里,辛丽丽翻出资料,又打开电脑,新申请了一个QQ,在填写昵称时,她随手打上了“花落无声”。
辛丽丽加上苏,然后点开聊天框,想了想,然后在里面输入:八点,儿童公园见。
留完言后,辛丽丽将明天要给苏的资料装进文件夹里,从侦探社离开了。
外面瓢泼大雨,辛丽丽打了一辆车。
司机是个小伙,他问:“美女,去哪儿?”
辛丽丽瞟了司机一眼,说:“山前小区。”
出租车在城市间穿行,路两旁灯光璀璨,街上看不见一个行人。
司机一直听着收音机,辛丽丽靠在椅子上,似乎睡着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辛丽丽感觉出租车停了,她睁开眼,询问:“到地了?”
“没,前面堵车。”年轻司机说。
辛丽丽朝前看去,前边被一辆公交挡住了,看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能是车祸。”年轻司机说。
看情形,一时半会的是过不去了,辛丽丽看了看时间,最后付了钱,从车上下来,盯着雨,朝前走,打算过了这段路再打车。
有十几辆车被堵在这儿了,最前端,是一辆货车,倾斜地躺在路的中央,交警正在维持秩序,不远处还停着辆救护车。对面的街道有一家商店,那里面站着几个人,伸着脖子朝这边张望,时不时地谈论着。
辛丽丽走过去,询问了情况,得知二十分钟前,那辆大货车突然从旁边的小路冲了出来,撞倒两根路灯后,发生了侧翻,因司机未扣安全带,整个人被甩了出来,压在了车厢下,现在司机已经拉过去急救了,不过几乎没有活的希望。
不远处,有名警察在跟另一个轿车司机交谈,那名警察辛丽丽认识,曾有过业务上的来往,她顶着雨,走过去,打了声招呼,然后站在一旁,听着两人的谈话。
“你说出事时,货车就在你前面?”警察问。
“嗯,那段路堵车,刚才那声雷过后,货车司机好像是朝着对面窗户在喊着什么,不过雷声太大了,我没听清,随后货车便撞开了其他的车辆,朝这边开了,在那边撞了两根路灯后,最后发生了侧翻。”轿车司机答。
“当时货车司机是停在哪里对着窗户喊的?”警察继续问。
轿车司机指了指,说:“就那个位置。”
警察走过去,辛丽丽紧跟其后,两人走在货车失控前的那段路,除了发现一户人家未拉窗帘外,一切都正常。
今夜唯一不正常的,就是这雷。
轰!
雨比刚才又大了些,从那段路走出去后,辛丽丽问:“有什么要帮忙的么?”
警察摇了摇头,将视线若有所思地看向了那辆货车,此时货车司机在医院急救着,他的下身已经被压扁了,护士在对司机进行急救时,发现司机眼里写满了恐惧,瞳孔放大,嘴唇微动,就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儿。
其中一名护士,凑近司机,想听听他究竟在说什么,最后护士紧皱着眉头,疑惑的抬起头,对一旁的护士说:“他说,今天真倒霉。”
天边,又是一声闷雷。
辛丽丽顶着雨,离开了车祸现场,在临街拦下一辆出租车,走了。
上午,七时。
苏被汽车的鸣笛声吵醒,他从床上爬起,拉开窗帘,朝外看。
一辆大货车,正笨拙地向前爬,它的前面,还排着十几辆娇小的轿车。
这条路总是堵车,有时能堵上半个钟头,那些急了的司机,一个劲地鸣笛,但却也知道这个举动根本毫无作用。
货车司机先是东张西望,最后将视线落在了苏的身上,嘴角蠕动,好像说:今天真倒霉。货车司机的脸色煞白,整张脸毫无血色。
苏盯着司机,司机盯着他,最后苏摊了摊手,表示无奈,从窗边离开,走到书桌前。那上面摆着一台笔记本,开着,保护屏上落满了雪花,苏晃了晃鼠标,屏幕一下亮了。
那上面有个QQ的对话框,里面有几行字,是一名叫“花落无声“网友的留言,现在她已经下线了。
留言显示的时间是昨晚17:15分,内容是:八点,儿童公园见。
苏仰头看了看表……
又看了看窗外……
最后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