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队长......”
“叫我老驴吧,吕队长听着怪别扭的。”
“那怎么行!”
哪怕他心再大也不可能对一位长者尤其还是救命恩人不敬。
“要不我叫您驴队吧,您叫我萧岚或者小风都行。”
“叫啥都行,”老驴苦笑着摆了摆手,“在这里呆习惯了,早就顾不上什么尊卑礼节了。”
萧岚犹豫片刻说道:“驴队,您说的囚界究竟是什么地方,还有您和您的队员又在这里做什么?”
“囚界就是囚界。”
老驴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取下一排弹匣,并从背囊取出弹药熟练的将细长的子弹压入弹仓。
“这里有山有水,和人间毫无区别,有花草树木却没有鸟兽昆虫,会跑会跳的除了我们这些活着的生灵,剩下的就只有那些泯灭人性的死灵而已。”
“死灵?就是山下哪些丧尸?”
“没错,这个世界是没有死亡这个概念的,在这里我们会获得第二次生命,一旦第二条命用尽,就会变成没有自我的死灵,再无重返人间之时。”
“这里好像对我们并不友好。”
“当然,这里毕竟是它们的世界,怎么可能会欢迎我们这些外来者。这里不似地狱却胜似地狱,只有吃得苦中苦,才能轮回再做人。努力活下去吧,我可不想救了你之后再崩了你。”
说完老驴将弹匣装进枪身拉动枪机,将枪口对准了萧岚的脑门。
萧岚生平还从未被枪指过,顿时被吓得呆若木鸡。
看着他无趣的反应,老驴嗤笑一声,收回枪继续说道:“真正要说这里和人间的区别,就只有‘死气’和‘灵魂’这两个人间罕有的东西,也是我们生灵从未真正了解的东西。‘死气’、‘灵魂’和‘生气’三者构成了整个囚界的力量体系,其中死气无形无质不可捉摸,是导致生灵异化成死灵,并让死灵不灭的元凶。而这里所指的灵魂,并非是我们自身所拥有的,而是飘荡在囚界的庞大灵魂能量,是一切道法、魔术乃至奇迹的根源。至于生气则是一种普遍存在于我们体内,维持我们生命的能量,在人间随处可见,可到了这儿却珍惜无比。”
老驴的声音充斥谜样的磁性,让萧岚几乎忘记此时身处何地,全身心的陷入到讲述当中。
“所谓死气就是逝去的生灵所散发出的破灭之气,轻则可使人罹病,重则可致人性命,古代中医典籍里就有过明确的记载。囚界中的死气基本上都来源于我们头顶的太阳,传说后羿射日,击坠九只金乌,落入囚界便化作放射死光的‘冥阳’。‘白赤橙黄绿青蓝紫黑’,九颗冥阳颜色不同,放射的死光也深浅不一,轨迹更是各不相同,但始终保持着三六交替的规律,因此我们人为规定六颗冥阳时为白天,三颗冥阳时为夜晚,同时也奠定了生灵昼伏夜出的习惯。”
“而灵魂能量则是囚界中无数等待重生的游魂所汇集而成的能量,它们是无意识的集合,力量之强甚至可以扭曲现实。正因为它们的存在我们才得以深入探索灵魂的奥秘,进而习得消耗灵魂实现愿望的秘法。”
“生灵活着就必然要消耗生气,而死灵为了保持存在也必须要消耗死气。说起来可能有些抽象,还是你亲眼看看吧。”
说着老驴起身带萧岚走出工事,从山坡向下望,映入眼帘的是枪林弹雨冲刷过的焦黑大地,以及遍地的断肢残骸。在萧岚的“视野”中,所有尸骸都在源源不断的向外蒸腾着黑气,而所有黑气又都汇入到横跨天地的黑色大潮当中,朝着四面八方奔流。
萧岚还注意到,尸骸周围徘徊着零星的食尸恶鬼,犹如食腐的鬣狗,不断撕咬着同类的血肉。
“他们连同类也不放过吗?”萧岚颤抖着声音惊恐地说道。
“活着的时候并不会相残,”老驴见怪不怪平静的说道,“它们只会吃掉死去的同类,来补充自己的死气,当然死也是暂时的,最迟不过百年它们就会作为死灵再度复活。”
“呕。”一阵疾风扫过战场,带起沙尘的同时也将依附在尸骸身上的黑气卷了过来。生理与心理双双迫近极限的萧岚,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大口的呕吐起来。
“坚强些小伙子,”老驴来到萧岚跟前,边拍他的后背边说道,“不要想太多,它们虽然披着人皮,却和野兽无异。记住不需要对它们抱有不必要的同理心,你能给予它们的最大仁慈就是痛快的了结它们,知道吗?”
接过老驴递过来的清水漱了漱口,萧岚沙哑着嗓子问到:“这天空中飘荡着这么多的黑气不都是死气吗,它们又何必非要吞噬同类呢?”
“主动吸收是有极限的,”老驴回答道,“想要变强突破极限就必须依靠外力......等会儿?黑气?你看得见?”
虽然有些在意老驴的失态,但萧岚还是表达了肯定。
老驴强硬的扶起萧岚,两只大手紧紧的钳住后者的脑袋,瞪圆的眼目不转睛的盯着萧岚的眸子想要从中发现些什么。
“怎么了?”萧岚此时一头雾水。
“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老驴嘟囔着松开了双手,随后打开了小队无线电,“眼镜眼镜,这里是老驴,播种预计还需要多长时间。”
“这里是眼镜,”一个偏中性的,略带几分倦意的声音,从无线电中传出。“土壤硬度比预期高了十个百分点,导致翻土的时间延长了近百分之三十,测土结果显示土壤的黑死化更严重了,稀释剂也需要重新调配......”
“说重点!”队长不耐烦地咆哮道。
“四个小时。”本就中性的声音在队长的威吓下显得更软了。
“加快进度,务必要在天亮之前完成。其余单位注意,五分钟之后将进行线上战术会议,保持你们的对讲畅通。”
说完老驴看向萧岚并将一个入耳式的微型对讲机丢给了他。
“你小子不是好奇我们是干什么的吗,一起来吧这也同样关乎你的命运。”
就这样怀着忐忑的心情,萧岚加入了会议。
“各单位注意,各单位注意,”老驴清了清嗓子,“会议现在正式开始。首先重申一下我们的任务,我们现在正位于中洲东南沿海某地,执行例行的播种任务。鉴于有新人与会我再解释一下,播种顾名思义就是种地,为我们远在西南高海拔地区的同胞提供必要的粮食。有新人就会问了我们为什么要跨着万水千山的种粮收粮,干嘛不在这里安家呢?答案是不行,这里的地形地貌虽然和人间别无二致但却不是我们记忆中的家园,这里是死灵的世界,坠落的生灵十有八九最终都会变成死灵,最重要的是囚界与人间就如同镜子的内外,死在人间的某处就会被投射到囚界对应的某处,因此人间人口稠密的地方,在这里就是死灵聚集的巢穴。死灵不吃不喝也毫无问题,但我们生灵为了生存就只能躲在喜马拉雅那种人迹罕至的地方苟延残喘,为了吃饱就必须不远万里在死灵的眼皮子底下刨食。”
老驴沉默片刻继续说道:“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不到五个钟头,到时不仅死灵会陆续苏醒,就是我们自身也无法承受六个冥阳的直接照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守住这个山头,为山阴旋耕机的播种赢得时间。当然我说的这些都不是这次会议的重点,我刚刚得知我们救助的这位萧岚小兄弟疑似是‘神眼’的拥有者。”
此言一出无线电里顿时炸开了锅。
“安静,都安静,”老驴发声平息了骚动,“我说的是疑似,我们目前还没有任何手段去验证其真假。包括我们在内所有的种马小队除了最主要的播种任务,临行时都会被口头交待尽量救助受难的同袍,一来我们人丁不兴缺乏各方面的人才,二来我们一直试图找寻传说中的‘神眼’,相传这种眼睛能够勘破万物,其拥有者更是万中无一。死气是囚界的基本元素,是导致生灵堕落成死灵的罪魁祸首,可我们却对它一无所知甚至连观测都做不到。如果有了‘神眼’定能助我们解开死气的奥秘。”
“可是我拿不定主意,”即便隔着对讲机也挡不住话语中的苦涩,“如果他的眼睛是真的,没有二话马上终止任务护送他回到喜马拉雅,届时我们也同样荣誉加身,能够得到生灵高层的嘉奖,获得英雄般的待遇。可如果不是呢?我们的同胞们要怎样熬过没有粮食的寒冷夜晚?出于大义他们或许不会怪我们,但却挡不住在背后戳我们的脊梁骨......”
沉默支配了整个空间,烦躁就如同对讲机里的沙沙声那样无穷无尽。
“我可以说句话吗?”萧岚觉得他必须要说点什么,“说真的我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重要,与我而言我当然希望越早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越好,但是诸位不一样,不论出于什么原因你们肯为他人深入虎穴,你们就是当之无愧的英雄,不应该因为我而留下污名。纵使我的眼睛是真的,也未见得可以解开世界规模的谜团。眼睛只是希望,而你们却是脊梁,希望灭了还能再找,脊梁断了就再也立不住了。
“管他真假去留,别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大业绝不是靠一两个人就能实现的。况且谁又能保证眼睛就一定要比粮食重要呢?我初来乍到并不了解你们组织的情况,这里就斗胆做一个假设。如果组织正处在发展阶段,有着广阔的上升空间,那我建议是保粮食促发展,如果组织处在瓶颈期发展陷于停滞,我觉得应该主动寻求机会,力求突破桎梏。
“以上仅是在下的一己之言诸位请姑妄听之,人在江湖总归是身不由己,小弟涉世不深一切全凭列位哥哥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