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柳氏当夜便去了,临终前逼女儿立誓北上京城寻父认祖归宗。为避开虎视眈眈的柳家族人,徐柳氏命静夫人即刻收拾细软带徐潇潇出城,三日后确认她们离开柳家势力地界再行发丧之事。
那夜柳宅上下一片灯火通明,徐潇潇无助地抓住母亲逐渐冰凉的枯手,在朦胧泪目中被静夫人与管家拖上早已备好的马车,裹挟着夏末最后一场冰冷的暴雨,趁着夜色逃离了这处曾经的避风港。
三日后管家依徐柳氏遗言对外发丧时,柳氏族人气急败坏登门翻找才知晓房契地契早已被徐潇潇带走,除了这一屋子仅剩的几件古董外,什么值钱的物件都没有了。柳氏早已败落得只剩空壳维持体面,曾经的百年望族随着最后一代贵女徐柳氏一死,终于消失在滚滚历史中……
徐潇潇这年不过二八年华,先后亲历了外祖与母亲的故去,对于茫茫的寻父之路,她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与抗拒,可她又深知自己需要徐家的庇护才能保存下柳家仅剩的这点财产。柳家几辈人攒下的家业从外祖这一辈开始出现颓势,族人不断索取压榨加上频繁的地方暴乱,外祖不得不变卖产业以维持族中开销,母亲出阁时又随了一部分作为陪嫁送给徐家,如今传到徐潇潇手中的产业已所剩无几。
静夫人为掩人耳目,与徐潇潇乔装成落魄避难的寡母幼女,出了城以后换水路北上,历时两个多月一路有惊无险地抵达京城。
可二人到了京城才知,徐家在徐正西入狱后便支离破碎,而后旁系举族迁往故里金陵,徐正西是否尚在人世不得而知。
徐潇潇到底是个半大的女儿家,一时想起自己孤苦无依的处境和两个多月来颠簸受的苦,忍不住趴在静夫人肩头哭起来。
静夫人一时也没了主意,好在她早已预料过这种结果,倒不至于慌乱无措。她温声软语安慰过徐潇潇后,开始同徐潇潇细细商量下一步打算。其实来时她已凭着记忆大致锁定了几个人物,皆是当年与故主徐柳氏交情尚可的朝臣家眷,只是人走茶凉这么多年,又有几人还会顾念旧情呢?
翌日,静夫人带着徐潇潇打探故交家眷,才得知当年贪腐案牵涉范围之广,几位与徐正西私交甚好的官员皆入狱,有的贬离京城,有的狱中病故,有的为撇清关系对徐正西落井下石。那时徐潇潇已随着母亲偏安南边一隅,倒是免受这场牢狱之苦。
寻了一日毫无所获,徐潇潇与静夫人都累得够呛,即便二人皆是满腹心事,却仍是各自匆匆歇下。
徐潇潇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保住外祖的家业,若是她迟迟不回去处置这些产业,柳氏族人一定会买通衙门谎称她已死而更改继承人,届时她手里的房契地契都是一团废纸。
而静夫人这厢,却不断将这两日所探得之事与当年徐氏夫妇决裂的前因后果联想在一起,她心中升起一个大胆的猜想,却因徐正西不在而无法证实。
窗外月光清冷,将偌大的京城勾勒出隐隐绰绰的影子,万家灯火渐次暗下,夜色将整座城笼罩在朦胧的困意中。
京城的夜风,比南方要凉得多,冬日似乎乘着夜色悄然而至。徐潇潇在半梦半醒间,突然忆起幼时的一些琐事,不知何时才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