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衙门的几人今次并没有回到晟王府,而是去了位于碧湖的清月画舫,不同于楚江之上形形色色的人,碧湖的画舫非达官贵人,世族子弟是进不来的,此处因汇聚的都是楚京城中尊贵非常之人,防卫巡视也较之别处强上许多。
此时正值午后,画舫上并没有多少客人,子晟带着几人径自走向了往日里清月给备的厢房,有侍女准备好茶水糕点后便安静退下,归安看着自己幼时待的地方,只能从一些细枝末节上看到往昔的细微影子,往日不可忆,来日何处追。
“哥哥,我们为何要来此处?”子攸虽是还有些担心子晟算账但还是小心翼翼问出自己的疑惑,当然这疑惑也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眼睛却是瞄着桌案上的梅子糕。
“想吃就吃吧,看我做什么。”子晟本就没有生子攸的气,明眼人都看的出来,只是子攸身在此局中加上之前在府衙里被子晟那生气的模样吓到了,倒是乖乖的藏起尾巴做人了,众人难得见子攸这般模样,便都看破不说破。
“哥哥原来没有生气啊,害我担心大半天。”于是子攸又恢复往日那般模样,吃着口味独特的梅子糕,喝着子晟亲手用顶尖的茶叶和泉水涥制的茶。
“清月见过几位公子,来迟还请公子莫介意,公子要来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也好让清月有所准备,这还带了朋友来,不周到之处还望见谅。”清月刚从外面回来,便听人禀告说子晟来画舫了,还带了几位公子,联想到在酒楼里钟郁的话,隐隐约约感觉有事情发生,换了衣服后便急忙赶了过来,但头上的配饰却忘记换了。
“无事,是我未曾知会便带人过来了,你来的倒也是时候,这茶刚刚好,来尝尝。”
“还是公子手艺好,这白雾松茶泡的恰到好处。”
“那还是你这里有好茶好水,不然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刚刚是去哪了吗?”子晟只是看到清月头上的发饰同此时的衣服不搭,便随口一问,清月却是被吓了一跳,手上的茶水都给打翻了。
“公子见谅,这些时日听说城中有新的胭脂,但那老板却是个奇怪的,要现场制作,姑娘们也感到新奇,今日无事便去看了看。”低头擦拭茶水的间隙里清月心思百转千回,唯恐一个差错后悔莫及。
“我就是说说罢了,看把你吓的,可是又不舒服了。”子晟脸上的关心发自真心,并无一丝作假,便是这让清月心中自责更甚。
“可能是吹了风惹了风寒,不打紧的,劳公子挂心了。”
“我也只是来此处坐坐,你不用照看在跟前,下去休息吧。”
“多谢公子,奴家先行告退,若有需要,还请吩咐。”清月正要离开子攸却开口让她等等。
“姐姐稍等,我有一事想请教姐姐。”
“小公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姐姐此处的梅子糕甚是可口,不知我离开时可否多带一些。”
“小公子客气了,奴家一会让下人给小公子带上一些,再让他们把方法写下来,公子回去可交给家中厨子。”
“那就再好不过了,多谢姐姐。”
清月离开后,明泽便借口透气出了厢房,归安也一道出去了。
“子攸,你今日做的很好。”子晟看着此时子攸一副事不关心的模样,由衷的说道。
“什么叫做今日做的好,我一直都做的很好,哥哥真是的,嫂嫂知道你有这么个红颜知己吗,不过我倒是挺喜欢那个姐姐的。”
“霍少将军和裴姑娘在楚燕战场上押送粮草时遇到伏击,现在下落不明,待会我要入宫同父君商议,大家可能不会时时顾忌到你,这些时日你乖乖呆在宫里。”楚燕战局此时正是最为激烈的时候,却发生了机密泄露之事,同一时,齐国似乎有动作,楚京之内又出现身份不明的黑衣人,所有的事情太过巧合,必是有人暗地里有意为之,不知在谋划些什么。
“他们不会有什么事吧。”许多的是子攸不知道,不能让她知道,但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或许正是今日子晟看到子攸早已是合格的王室之女,才会同她说这些的吧。
“会没事的,要相信他们,更要相信父君和王兄,好吗?”子晟不知是想将自己的力量透过纤长却有力手掌给子攸,亦或是通过那单薄却坚定的身躯获取力量。
“王兄放心吧,清月姐姐这里的梅子糕好吃极了,别的也不错,王兄也吃点。”
“你们连话都没有说过几句,什么时候这般熟稔,叫的这般亲热,你少吃点,小心又牙疼,不长记性。”
“你不知道有句话叫一见如故吗,再说哥哥想吃时时都能吃到,自是随意。”
“吃糕都堵不住你的嘴。”
“是你要问我的,长辈问了我自是要回答的。”
“吃你的吧。”
......
离开厢房的明泽和归安在画舫之上一处空旷之地停下来,归安以目光询问明泽,明泽只是摇摇头眼神看着虚空,没多久后,收拾妥当的清月也过来了。
“清月见过二位公子,多年未见,更胜从前。”这些天清月见到了许多过去之人,但从未像此刻这般的感到久别重逢之喜。
“姐姐才是一点都没有老呢,这画舫许多事物都变了,只有姐姐还似从前一般无二。”归安原本也有同清月说话的意愿,但今日发生了许多事情,便只好作罢,倒没想到可以此番如愿。
“明泽多谢姑娘当初相救之恩,没齿难忘。”那抬手之姿,作揖之仪,说话之态不禁让清月想起了过去的钟郁,但过去早已成为过去。
“两位公子可万万别这般折煞奴家了,所有的一切皆二位的气运。”
“总之我二人还是要多谢姑娘,今日时辰已晚,我二人也该随公子离开了,若日后有机会,定来这碧湖上听姑娘一曲,看姑娘一舞,我等先行告辞。”
“这是那位小公子要的梅子糕还有些别的以及制作方法,劳烦二位带过去了。”
“有机会归安定回来看姐姐的。”归安接过清月手中之物浅声说下这句话。
几人离开画舫回到王宫,明泽与归安将子攸送回栖凤宫,子晟直接前往乾安宫。
“子攸没事吧。”
“回王上,公主殿下一切安好。”
“依你看,今日这些人目的在谁。”
“这......老奴就不好说了。”
“看来这二人是该好好查查了。”
“老奴遵命。”
话刚落下,便有人通报子晟求见。
“儿臣参见父君。”
“起来吧,这么晚了进宫有什么事。”
“这是子晋派人送回来的紧急书信,朝中最迟后日便可收到消息,请父君早做安排。”
事实的真相远比子晟告诉子攸的严重的多,楚国边境布防图遭泄露,被敌军偷袭,虽有几位将军及时反应但仍损失惨重,粮草被毁,霍廷同裴思领兵从边境安城押送粮草,在白雾山遭人伏击,先生死不明,且这些人并不是普通的士兵,更像是训练有素的死士,因不知军防被泄露多少,周围城池也不能轻易调动兵马,吴国国内此时发生瘟疫和暴乱,无法施援,齐国态度始终暧昧不明,子晋将前往东齐游说齐王发兵援助。
次日,宫中下令封子晋未晋王,授予金带,代楚出使齐国,要求礼部两日内将出使齐国事宜安排妥当,同时要求各地驻军改变现有防御,彻查泄密之人,随时准备好听从调令,给予霍定安将军全权调配之令,大理寺彻查在楚京上随意杀人之徒,朝堂之上多少知道消息的人都是暗自惊心,更遑论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更是感到了风雨欲来之势,一时之间整个楚京陷入一种莫名的焦灼恐慌的氛围。
两日后前线传回消息,楚地一时之间各种传言四起,但楚都却仍有一件风流事在这些令人感到恐慌的此时此刻多了茶余饭后的谈资,清月画舫的清月姑娘时隔十年再次登台,登台之日一来楚游玩经商的东齐男子成为其入幕之宾,让人不由的谈起了当年钟家之事,此时想来,仍是让人唏嘘不已,似钟家大公子那般芝兰玉树,十年来楚京乃至四国之内都未有出其右者,钟家小公子那般天资聪颖,玲珑心思之人更是让人叹息,据那时画舫之上的人说,那男子容色绝艳,比那女子都要更胜几分,紫色锦衣,白玉发冠,贵气逼人,当是清月姑娘一袭白色留仙裙,美人见笑妆,较之十年前的青涩淡雅之美更加从容成熟,惊艳了十年前的世家子弟,也惊艳了如今的风流少年,白的纯洁,紫的高贵,笑的随便,走的随意,白与紫的交映,爱与痛的抉择,对清月来说,十年的思念与守护都抵不过这虚无美好的瞬间。
这世间又有多少人似这般,明知是假的,却更愿意在这真实的梦中待着,梦醒之后心会痛,泪会流,爱会散,但这又有什么,只要不醒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