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晴离开后,时间已经不早了,江漓便开始张罗午饭。
做饭的时候,她顺手点燃了一旁的小炉子,下意识又要给赵羽煎药,直到把药放进陶锅,她才记起来自己在镇上答应过张妙手的话,添柴的手顿时停了下来。
这药到底是吃,还是不吃?到底是先把采花贼的事放在一边,遵守承诺医好赵羽,还是按照张妙手说的,让他做永远做一个傻子?
江漓再次陷入了纠结当中。
可就在她愣神的功夫,小馒突然从一旁跑过来,替江漓拿起木柴填进了炉子里。
“娘亲,我来帮爹爹熬药。”小馒边说,边殷勤地又拿来一把小扇子,对着炉口扇起了风。
江漓低头,看着像模像样熬药的小馒,最终犹豫着决定,还是先把抓来的药吃完了再说吧,反正药抓都抓了,八百两一颗的人参,也不能就这么浪费了……
这厢江漓母子俩安静地做着饭,上寮里另一头的江家,此刻正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江家今天办喜事,为了给足新娘子排场,几乎请了全村的人去吃酒观礼,流水席从江家的院子里,一直摆到了外头的大路上。
虽然杨氏特意请了娘家的人来帮忙,但一众人还是忙得脚不沾地。今日这份排场,算得上是十几年来上寮里的头一份。
杨氏穿一身新衣,坐在堂屋里,看着屋外人来人往,心下既感慨骄傲,又带着一丝伤感——同样是今日成亲,也不知道她的容华此刻怎么样了?
就在杨氏忧心江容华的时候,江三叔突然鬼鬼祟祟地从外头走了进来。
杨氏一看见他,立马小声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成了!”江三叔兴奋而又克制地应道。
杨氏脸上跟着一喜,但很快又紧张地问道:“你没动手吧?”
江三叔摇了摇头道:“按照娘说的,我没动手,都是表兄和表弟他们几个人做的。”
“那就好那就好。”杨氏这才松了口气,又低声嘱咐了江三叔几句,这才放他出门去招待宾客。
婚礼持续热闹到晚上,直到月上中天,一众宾客这才散尽。
罗致身为江家近亲,又是人人仰慕的秀才公,也直到这时,才得闲喘了口气。
此时天色已晚,他即使多有不愿,也不得不在江家歇上一晚,等明天一早再行赶路。
好在杨氏今天心情不错,没来故意找茬,寻罗致的麻烦。
忙碌了一天,江晴小心伺候着罗致歇下,然后才熄灯躺在罗致身侧。
黑暗中,罗致突然开口问江晴说:“你今天可见到江漓了?”
江晴掖被角的手顿了一瞬,很快答道:“见到了,银子也留给姐姐了。”
罗致轻嗯了一声,片刻后又问:“那你看见她的夫君了吗?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没察觉出什么异常,”江晴缓缓说道,“姐夫跟传言中的一样,痴痴傻傻的,连话都说不明白,不过跟小馒长得倒是很相像,一看便知是爷俩。”
罗致闻言,悄悄松了口气。
昨天他在铜雀镇看到衙门贴出的告示后,又联想到江漓伪造户牒一事,心下忍不住怀疑起了赵羽的真实身份,更担心江漓的安危。
好在是他想多了,对方真的是小馒的生父,还脑袋痴傻,应当不会是什么采花贼的……
罗致放下心来,便说道,“早些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还要启程赶路。”
江晴犹豫一下,问说:“那我们明天是直接回镜潭县,还是在铜雀镇再等几天,好参加崔主簿家的回门宴?”
“直接回镜潭县。”罗致道,“等路过铜雀镇的时候,给崔主簿送一份厚礼便是了。”
江晴点点头说:“也好,毕竟马上就要会试了,还是学业要紧,想来崔主簿也能理解的。不过……”
她突然又愧疚道:“这一趟着实辛苦你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用勉强再回上寮里……”
“别胡思乱想了,”罗致打断她说,“你我夫妻一体,分什么你我?早些睡吧。”
江晴听他说到“夫妻一体”,心口不由一暖,忍不住在黑暗中翘起了嘴角。
她试探地握上罗致的手,罗致不但没有被甩开她,反而还主动反握住了她,江晴的嘴角的笑意顿时更甜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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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上寮里的另一头,江漓一家也已经躺在了床上。
当赵羽像前几天那样,再次贴着江漓的后背,把人抱在怀里的时候,江漓却突然想到,他一个采花贼,还不知这样抱过多少女子……
她忽地一阵心烦,反手推开赵羽,又顺手扯过一旁的薄毯,三两下把人给卷成了一个蚕蛹。
赵羽在薄毯里动了动,发现手脚完全无法使力,然后他便故技重施,委委屈屈地抬头,朝江漓喊了一声疼。
只可惜,这回苦肉计没能奏效。
“我刚才留意着,根本没碰到你的伤口。”江漓压低声音说完,便毫不留情地转过身,只给赵羽留下了一个绝情的后背。
第二天清早,江漓起床的时候,发现裹在薄毯里的赵羽,正在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一双星目通红,里头满是熬夜后留下的红血丝。
赵羽一夜没睡,很可能就像刚才那样,盯着她看了一整晚。
江漓顿时又气又悔,心底闪过一丝心软。
她伸手盖上赵羽的眼睛,不满地说道:“闭上眼睡觉,再不听话,我就永远把你捆在毯子里。”
可话虽这么说,她的另一只手已经解开薄毯,把赵羽放了出来。
大约是威胁奏效了,赵羽的眼睛在江漓的手心下眨了眨,很快便阖上了。
江漓松了口气,刚要起床,却突然听见屋外有人拍门喊道:“不好了江漓!昨天有人趁着大家伙儿去吃酒,把你地里的麦子给偷了!”
对方拍门拍得很急,连小馒都被吵醒了,迷迷糊糊地朝江漓喊了声娘亲。
江漓安抚地在他眉心亲了一下说:“小馒乖,和你爹爹一起继续睡吧,娘亲出去看看。”说话间,她已经起床下地,利落地收拾好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