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漓谢绝了张妙手的好意,没买他的药,只结付了前几天的欠账,便离开医馆,驾车返回上寮里。
在路过衙门的时候,她见到了张妙手所说的告示。
告示上的内容,与张妙手所说相差无几,说是铜雀镇来了一位采花贼,杀了衙役宋三,衙门告诫乡民最近要多加小心,同时还高价悬赏线索。
告示旁附带了一副采花贼的画像,画像倒是很传神,只是上头画的采花贼脸上却遮着布巾,只有一双眼睛露了出来。
单看这双眼睛,跟赵羽的并不相像,可是纵观画像上那人的身量,却和赵羽像了个五六成。
江漓眉心紧蹙,没在告示前多停留,很快就继续往前走了。
可在之后的路上,她心里却一直想着这件事。
当初她把赵羽带下大青山的时候,曾答应过他,要尽力医治好他,可如果他真的是采花贼,她也不能置其他女子的安危于不顾……
江漓纠结了一路,直到到了家,也没能琢磨出一个两全的法子来。
她刚走进自家院子里,屋里的小馒听到动静,很快飞奔出来,兴奋地朝她喊道:“娘亲,爹爹刚才开口说话啦!”
江漓心口又是一沉。
赵羽能开口说话,说明他距离神志清醒又近了一步——偏生赶在这个时候,她可半点儿也不觉得开心。
但她并不想破坏小馒的好心情,所以脸上不露声色,配合地问小馒说:“那你爹爹都说了些什么?”
“爹爹夸了姨妈漂亮呢!”小馒开心地答道。小孩子童言无忌,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妥。
“姨妈?”江漓疑惑,正要问小馒说的是谁,却见从自家屋子里,又缓缓走出来了一个人。
那人穿一身浅蓝色襦裙,薄施粉黛,头上只简单地插了一个珠钗,但依然难掩清丽。她的面容和江漓有几分相似,正是赶回上寮里参加婚礼的江晴。
江晴走到江漓面前,小心翼翼地喊了声姐姐,为小馒的话解释道,“你千万别介意,我们俩长相相近,姐夫肯定是想要夸你,结果不小心把我错认成了你……”
江漓和赵羽并不是真夫妻,她对赵羽夸谁好看并不在意,只是她今天刚刚得知赵羽可能是采花贼,就撞见他轻薄地夸赞别的姑娘,心情多少有些微妙。
此时赵羽跟在江晴身后,也走出了屋子。
江漓审视地看了他一眼,才转向江晴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江晴又急忙说道:“我是来找你的,只是没想到你不在,我本来想着,给小馒打过招呼就离开的,可我俩刚说了两句,恰好你就回来了。”
江漓点了点头,并没计较她不请自来。
在原主“江漓”的记忆里,江晴算是江家对她最好的人了,只是后来因为罗致,两人的关系才变得尴尬了起来。
江漓招呼小馒说:“带你爹爹回屋去玩,娘亲有话要单独跟姨妈说。”
小馒乖巧地应了一声,便把刚走到江漓身边的赵羽,又拉回了屋子里。
江漓这才重新看向江晴说:“我现在已经脱离了江家,你不应该再来找我的。”
江漓只是顾忌杨氏知道后,会找江晴的麻烦,这才提醒了江晴一句。可江晴却以为她是要赶自己离开,瞬间红了眼:“姐姐可还是在怨我,所以才不想见我?”
自从江晴和罗致成亲后,原主“江漓”确实总躲着江晴,不想见她,但倒也不是因为埋怨。
在原主和罗致谈婚论嫁的时候,江晴和罗致之间从未有任何逾越,直到原主拒绝罗致,又过了一年多,江晴才和罗致成亲。江晴算不上是抢走了罗致,所以原主也没什么好埋怨的。
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的好姐妹嫁给了自己喜欢的男人”这件事。
原主到死都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但江漓接替了她的身份,只能替她放下了。
江漓叹了口气说:“之前的事早已经过去了,你若不提,我早就忘了,你也别总惦记着了。我刚才不是要赶你走,只是怕杨氏知道了,要朝你撒泼,所以给你提个醒。”
江晴见她神情坦荡,确实像是对往事已经释怀了,顿时欣喜地抱住她,又哭又笑地说道:“姐姐,我……对不起……我实在是太开心了。”
江漓不习惯这样的亲近,她使了个巧劲,挣开了江晴。
江晴这才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她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又拿出一个钱袋递给江漓说:“姐姐现在要照顾姐夫和小馒,必定十分辛苦,这里有一点儿银子,是我好罗致的心意,希望你能收下。”
江漓瞥了眼钱袋,没接:“我不缺钱。”
江晴又说道:“就算不缺钱,留着备用也是好的,就当是我们借你的。”
“我真的不需要。”江漓再次拒绝道。
江晴犹豫了一下,没再坚持。
两人眼下虽然算是和好了,但毕竟中间有好几年都没再亲近过,此刻相处,不免还是带着淡淡的尴尬。
江晴顿了顿,突然又小声问道:“姐姐,赵羽真的是小馒的生父吗?”
四年前的事,江晴也知道真相,所以她对自己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姐夫,多少有些怀疑。
江漓因为采花贼一事,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赵羽,但至少在她有决定之前,对外赵羽都还是她的夫君。
江漓笑了笑说:“刚才你不也看见了,小馒和赵羽长得很像,他们确实是亲父子。”
她又含混地说道,“不管以前怎么样,总之现在我们一家三口团聚了,以后也会一起好好生活的。”
江晴听出来她不想多谈此事,便也识趣地没再多问。
两人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下,又闲聊了几句琐事。
江漓对江晴的印象不错,两人说起话来也算投机,所以江漓也愿意跟她多闲话几句。
可两人正说着,江晴突然咳嗽了两声,有些难为情地说道:“说了这么久,我有些口渴了,不知能向姐姐讨杯水喝吗?”
“当然。”江漓应道。
本来客人刚进门的时候就该上茶的,是她怠慢了。
说完,江漓便让江晴稍等,自己转身进屋倒茶。可等她端着茶水出来的时候,院子里的江晴已经不在了,只剩下了石桌上的钱袋。
江漓打开钱袋,粗略地看了一眼,估摸着里头得有四五十两银子。
她也不可能追去江家,再把钱还回去,只好无奈地收了起来。
接着她又叹了口气,心想,如果不是两人之间横亘着罗致,和江晴做姐妹好像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