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下四分,东南西各有一国,北方则是游牧族的天下。四方势力各自雄踞一处,表面上尚算和睦,但也时有摩擦,每隔几年就会有战事发生。
因此,各国对他国奸细都十分防备。
“三哥”的奸细之说,乍一听很吓人,但却根本站不住脚。
江漓说道:“但看我夫君痴痴傻傻的样子,怎么可能会是奸细?而且,就算真有什么奸细,跑到上寮里这种小村子里,又有什么情报好搜集的?”
可三哥却道:“奸细的想法岂是你我等人能轻易揣测明白的?”
江漓强忍住怒气,又说:“我可以为他作证,他并非是什么奸细,只是我的夫君。”
“你说他不是有什么用?”三哥嗤声道,“上头的大人说他是,那他就得是。总之,没有户牒,现在谁也救不了那个傻子。”
他瞥了眼江漓,又突然一脸轻浮地说道:“小娘子还是听我句劝,往后别再来找他了,早早与他划清界限,寻户好人家改嫁去吧。否则,万一被人怀疑你故意包庇奸细,再想改嫁可就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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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漓打点出去了不少银子,但最终还是没能见到赵羽。
她离开衙门的时候,在门口遇到了等她的曹里正和伍峰。
伍峰是从吉祥酒楼赶来的,他见江漓出来,急忙迎上去说:“我刚收到我娘捎来的口信,来看看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话说到一半,他见江漓神色不虞,又敏锐地问道:“可是没能见到赵羽?”
早在江漓没出来之前,他已经从曹里正口中得知,江漓刚才去探视赵羽了。
江漓点了点头,也没隐瞒:“衙门的人说,除非能找到赵羽的户牒,否则便怀疑他是通敌叛国的奸细。”
“什么?这也太荒唐了!”伍峰和曹里正均是一脸吃惊。
原本只是户牒遗失,怎么突然就变成通敌叛国了?一个生活在小乡村的平民百姓,又有哪门子的敌可通?
伍峰张了张嘴,想要安慰江漓两句,可又不知该从何安慰起。一旁的曹里正也一直闷声沉默着。
顿了顿,伍峰突然又说道:“对了,我从吉祥酒楼出来的时候,恰好碰到桑掌柜,他也听说了你的事,还托我跟你说,如果有他能帮忙的地方,让你尽管开口呢。
“我听说桑掌柜跟崔主簿有些交情,倒可以让他帮你向崔主簿说说情。最近吉祥酒楼的生意起色了不少,秘制菜品供不应求,桑掌柜一直都说要好好感谢你,他肯定会帮忙的。”
“崔主簿?”江漓嘲讽地勾了勾唇角。
只怕这整件事都是崔主簿策划的,他又怎么可能会帮她?
她正要摇头拒绝,又突然想到了什么,改口问伍峰说:“吉祥酒楼在镇上也算是老字号了,走南闯北的食客应该很多吧?”
伍峰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老实回答道:“说多倒也算不上,但隔三差五,酒楼都会接待几个外来人。”
江漓点点头说:“我知道了,如果真有需要桑掌柜帮忙的地方,到时我会亲自跟他说的。”
伍峰挖空心思,又宽慰了江漓几句,就匆匆回了吉祥酒楼。
他因为举荐江漓有功,不久前升职做了酒楼管事,现在正受桑掌柜器重,再加上酒楼生意也越发有起色,每日事务缠身,不敢在外头耽搁太久。
待伍峰离开后,江漓和曹里正也一起乘牛车回了上寮里。
两人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直到快到上寮里的时候,曹里正才沉闷地开口说:“举报赵羽的人兴许只是为了出口气,什么通敌叛国的,大约也只是吓唬吓唬你,你别太担心了。
“赵羽最多因为没户牒被充作奴隶,到时候我就算是豁出这张老脸,也一定帮你周旋,想法子让衙门把人卖给你。虽说顶着个奴隶的名声不太好听,但好歹能一家团圆。”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也是这件事最好的一种结局。
“可如果举报赵羽的人不想轻易放过我呢?”江漓设想了最坏的可能,“赵羽一旦被指认为奸细,只有死路一条,而我也极有可能担上包庇奸细的罪名,被罚与他同罪,甚至于小馒,也会受连累,被发卖为奴。”
曹里正直听得倒吸了口凉气,他迟疑道:“他们应该不会这么歹毒吧……”
他虽然没有明说“他们”是谁,但和江漓两人都心知肚明,举报赵羽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江家。
江漓说的那种可能,不是不会发生。但是,她虽然脱离了江家,可身上的血脉还在,江家总不至于真的赶尽杀绝吧?
江漓闻言却冷冷地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
这是她穿越以来,头一次体会到这个朝代的残酷。
在末世的时候,她早厌倦了打打杀杀勾心斗角的日子,穿越之后,只想好好养大小馒,衣食无忧,安然一生。可一个籍籍无名的百姓,想要在这个阶级鲜明的朝代安然生活下去,却是如此的不易。
就连一个小小的地方官员,都能只手遮天,要人性命如同捏死几只蚂蚁一样轻易。
这种认知,让江漓的心底突然升起了一股迷茫……
等她和曹里正回到上寮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伍婶和她的小孙子伍亮亮、以及小馒,早早就已经等在了村口处。
小馒没有陪伍亮亮玩耍,他努力踮着脚,伸长脖子望向远方,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直到看见江漓,这才迈开腿,飞快地朝她跑了过去。
江漓见他在路上踉跄了一下,急忙从牛车上下来,迎上前接住他,等把人牢牢地抱进怀里,她心底的那股迷茫,忽地一下全都散了,整个人瞬间又安定了下来。
小馒趴在她的肩头上,努力往她身后看去,可却没能看到自己想见的人。
他的眼睛慢慢又泛起了一层水汽,小声问江漓说:“爹爹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江漓不想骗他,柔声答道:“爹爹还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不过,他一定会回来的。”她又坚定地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