褐人的躯体中散发出纯褐的光泽!
这光泽似是从无光之处生成,又似是从黑暗之中溢出,在雨夜里如有实质地流动。
褐人左边嘴角下有一条黑色的蝎尾。这蝎尾是如此真实、如此生动——不像疤痕或纹身,更像是一条真正的蝎尾镶嵌而成。
褐色的眼中充满杀戮与毁灭,却也有一种夺人心魄的吸摄力。就仿佛任何生灵只要被它看过一眼,便再也无法逃脱。
褐色的头顶更白发无数,仿若秋霜。似是诉说着千百年的凄凉与悲绝。
面对如此不可思议的容颜,海黛感到了恐惧——三千年未曾有过的恐惧!
这个人,或许就是褐族的首领吧?他为什么而来,又为什么要让乙丑32偷袭自己?他的目的是自己,还是金字塔?自己是否是他的对手,又能否利用他的目的算计他……
无数的疑问中,海黛渐渐冷静了下来:“你是谁?”
“你——”出乎意料的,褐人的声音如书生般儒雅、如君子般平和。恰与他诡异的肤色、恶魔般的眼神截然相反。看着海黛的天蓝色瞳孔,他淡淡地道:“——不是!”
不是什么?海黛虽没有听懂褐人的意思,却也从对方的儒雅之声中,听出了无匹的威势。甚至于,海黛不得不开始相信,即便没有手上的钳制,自己也不是此人的对手。
想到要逃已来不及,要拼又不一定拼得过,海黛最终决定先周旋,后拼命——以理服人,先礼后兵。
“你应该没把握杀我吧?否则,你也不需要让乙丑32来偷袭我了。”
“我只是不想让你有机会——自杀。”说完,褐人嘴角的黑色蝎尾微微一抖,就仿佛他轻松地笑了一下。
海黛既不忿,也不甘。正准备继续质问‘你到底是谁’,但突然,她感觉自己的头颅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压制。身体亦仿佛被冻僵一般,再无法动弹分毫。嘴巴更似是被锁住——别说问什么问题,想张开一丝都办不到。
纯褐之人却像是知道海黛在想什么,主动地回答了她的无声之问。
“我是——褐魔!”
说完,褐色的手掌紧贴海黛的头顶——似是在探查她的身体,又似是在感知她的灵魂。片刻后,黑色的蝎尾再次抖动,儒雅的声音亦再次响起。
“你很特别,你将成为我的第七只,也是最后一只褐蝎!”
话音未落,五道褐芒已从五个褐色指尖缓缓溢出,流入了海黛的头颅,并在她的前额形成了五道褐色的痕线。
而海黛根本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其中的两道褐痕就已流向了她的双眼,第三道流向了她嘴角的左下方,第四道则流向了她的胸口。
第五道最为特别——在她的脖颈中形成了一个褐色的圆环。圆环顺着她的身体一路下滑,所过之处,无不变褐。最后,当圆环到达她的脚踝时,她的全身也已尽数褐染。
只不过,与褐魔身上夺目的褐色光泽相比,海黛的身体虽已褐染,却并无一丝光泽。
同一时刻,进攻海黛嘴角的褐痕已大功告成——在她唇下纹刻出一只黑色的蝎尾。只是个头比褐魔脸上的稍小,颜色也稍浅。
进攻海黛胸口的褐痕则不断扩散——将她的整个胸膛染成最深、最浓的褐色。
进攻海黛眼睛的两道褐痕持之以恒。如洪水围城一般,它们先褐染了白色的虹膜,再一丝丝地入侵天蓝色的瞳孔。
而在这五道褐痕的不断侵蚀下,海黛只觉得,脑中的一切飞速消亡:
记忆中的天空失去了星光,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冰冷的褐芒闪烁;梦境中最清晰的面容——父亲的面容——渐渐模糊,渐渐变成了一片褐色的轮廓;灵魂尽头最美好的黄色宫殿,被一片褐色的风暴所掩埋,消亡于天地之间……
此时,雨更大了!
原本密集却有间隙的细雨,也渐渐变成了无间的雨线——似是在洗去昨日的一切,又似是在为新的生命洗礼。
洗礼中,当雪晶花的雪白腐烂发黑,当满天星的纯白枯萎凋零,海黛的瞳孔终于彻底沦陷了——不再有纯白,不再有天蓝,唯有纯粹的褐染!
“从今以后,你的名字叫——鸳珑!”
刹那间,温柔的雨线变成了汹涌的大雨。无尽的雨水中,更有无比的力量爆发于女人的体内——稍一用力,不但轻松摆脱了乙丑32的钳制,更顺带把乙丑32的残骸撕成了两半。
这一刻,女人的眼中再没有曾经的落寞,唯有对焚烧的无限期盼;女人的心中也再没有空虚,唯有对杀戮的无尽渴望!
这一刻,海黛彻彻底底地变成了鸳珑!
面向褐魔,鸳珑站了起来。抑制不住地低吼中,她的声音已比过去更加沙哑——仿佛沙地拖船一般粗糙,又仿佛地狱受刑一般撕裂。
“沐烈火而生,食灰烬以存!”
随着鸳珑的吼声,在一只嘴角刻有蝎尾的巨型蜥蜴统率下,无数褐色人兽走出了丛林。它们向着至黯的天空齐声怒嚎:“千山万水,沧海桑田,必将赋予它们褐色的光芒!褐啊!”
“褐啊!褐啊!褐啊……”
怒嚎声响彻荒原——疯狂的恨意和狂暴的杀意澎湃而出,席卷天地万物!
怒嚎声激荡夜空——无数褐色人兽在嚎叫中暴起,在嚎叫中加速!
在蝎尾蜥蜴的统率下,它们化作褐色的洪流。而洪流的波峰处,正是曾经的乙丑17、乙丑18和乙丑23。此外,还有一个身背弓箭的矫健褐人。
在鸳珑的引领下,洪流决堤一般地涌向了亘古不变的墙与塔。
“褐啊!褐啊!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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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墙内,二圈层的孩子们仍在甜蜜地熟睡。但三圈层的雪晶女和四圈层的尘土人,却已统统被惊醒。
蜷缩在床角,他们听见了排山倒海一般的雨水声、万马奔腾一般的脚步声,也听见了群魔啸天一般的怒嚎声。听着无数声音合而为一的锐利音浪,他们更感觉到一种难以言状的恐怖——步步逼近!
四圈层里,幸运正在自己的被窝中颤抖。而在三圈层里,他的配对玫瑰却在向金字塔祈祷——祈祷幸运真的能幸运,祈祷腹中的胎儿能平安。
四圈层里,戴夫因恐惧而不敢睁眼。但配对无念的面容,却在他心中如此清晰。而三圈层里,无念背靠棚壁,抱膝而坐。对于即将到来的恐怖,她即不想逃避,也不打算反抗。因为对这一生,她早已任命、早已无念。
且即便腹中不时传来宝宝不安的胎动,她也只是告诉这个小生命——没关系的,无论是什么,妈妈都和你一起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