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丑11心领神会。恭敬行礼后,他便快步而去。
进入通道内,当到达间隔二圈层和三圈层的小门时,他看到了正迎面而来的丙寅402。而在丙寅402的身后,则是402区的近千尘土人——安静且有秩序地前进。
目送着尘土人们一个接一个地从自己身边走过,乙丑11只觉首领似乎有些过虑了。因为他实在看不出,眼前的这些人有哪个敢逃跑;更想不出,在这死路一条的通道内,有哪里可以逃。
无事可做中,乙丑11也只能一边数着尘土人的人头,一边望着松油灯想心事:被取消的年中更新何时才能恢复呢?首领说的暂时又是多久呢,八年、十年、十八年……
通道外,天色越来越黯。
但在403区的集结场上,一众尘土人们的眼中却是光明重生。因为,丙寅403的手终于挥动了,等了一天的他们也终于可以出发了!
走出403区,走入402区,随着通道的入口越来越近,他们的神色渐渐由得偿所愿的喜悦,变成了千钧一发的紧绷。
队列的最前面,586心跳加速。他知道自己肩负的使命,更坚信自己有足够的勇敢去完成使命。但不知怎地,他的手心却在不停地冒汗,双腿更不由自主地微微发颤。
到达围墙下的小门旁时,586趁着丙寅403不注意,回过头看了一眼队列中的286和486。当看到舍友们鼓励的目光,他的心终于定了一些,颤抖也终于止住了一些。
转回头后,他毫不犹豫地第一个穿过了小门。而当他的脚踏入通道的一瞬间,内圈入口处,402区的最后一个尘土人A0133824024,也刚好走出了通道,走入了会场。
对A0133824024来说,这个额外的雨圣节并没有什么意义,不过他也不反感——就当是多休息一天好了。
昨天,尽管碰巧没看到围墙之巅的壮烈,但从舍友们的口中,他还是知晓了大概的状况。
虽然他也很同情血染高墙的雪晶女,也很想知道围墙外究竟有什么,但他却一点也不想逃走。因为在这围墙之内,在那曾经崭新的桌椅旁,有他日夜思念的雪晶女——仅有一面之缘的雪晶女。
他知道,他的世界并不在围墙外——那个雪晶女就是他的全世界!
向着会场的西面走去,当看到上次雨圣节时自己曾坐过的位置,他不禁再次想起了舍友的问题——如果那个雪晶女今年仍没有满十六岁,或是满了十六岁却没有选择你,你该怎么办?
这一刻,A0133824024终于不再为这个问题苦恼。因为他已为自己找到了答案,唯一的答案——至少爱过!
而爱过之后,即使没有结果,自己也可以了无遗憾地离去——生死无惧地走向围墙之外!
排在A0133824024前面的是伊索。当A0133824024还在自我感动、自我热血时,伊索已迫不及待地望向了会场中心。
没有任何意外,他看见了期盼已久的人——米歇尔。
别来无恙的重逢笑容中,伊索笑了,米歇尔也笑了。两人的笑容是如此深情,以致原本阴沉压抑的会场,也仿佛突然有了一丝光彩。
而在402区的许多尘土人眼中,今天的会场不仅是有光彩,更是光彩照人。因为过往总是久等不来的雪晶女,今天却早早地坐在了会场中央。所以即便食物鲜花什么的一概没有,他们却仍然兴致盎然——多打望一会也是好的!
A0133824024痴情几许,对于打望这种事,自然是——不能免俗的。只不过一眼之后,当想到即使雪晶女再多再美,也没有自己渴望的那一个,他便落寞地低下了头,准备随便找个位置坐下。
可就在将坐未坐的一瞬,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左脸微微有些发烫、自己的左胸砰砰直跳。本能地,他也顺着左脸的灼热、左胸的狂跳,望向了会场的右侧。
下一秒,就那么干脆地、就那么毫无准备的,在人海中、在千百个雪晶女中,他看见了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她、那个让他苦等了一世的她——看见了她心碎面容上的悲喜交加,更看见了她痛苦眼神中的无尽期盼。
是的,是她,就是她!
对面,泪满颊的三妹也在重复着同样的话:是的,是他,就是他!
这一刻,相互的凝视超脱了时空。对于他和她来说,周围的所有人都已不存在,世间的一切都已虚无。
这凝视是如此专注!以致逐雪怎么拉、怎么拽,却都唤不醒三妹的痴迷;以致舍友们再怎么调侃、怎么取笑,也都惊不动A0133824024的沉醉。
这凝视更是如此动人!以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们所吸引,甚至包括甲子的目光。
看到紫衣人盯上了三妹,逐雪心中立刻涌起了一种莫名的恐惧。但不等她用怒吼把三妹叫醒,已然忘却所有的三妹却突然冲了出去。
终于,在天际的最后一丝残光下,三妹的额头和A0133824024的额头紧紧贴着了一起。泪如雨下的两人用额头相互温存、相互感受——只为这等待了一生的重逢,只为这积攒了一世的思念!
“我每一天都在想你……”;“……我以为不可能再遇见你了。”
“你是真的吗,不是我的幻觉吗……”;“……我其实都任命了,都不抱希望了。”
“你知道吗,我的二姐……”;“……我不会再让你面对血腥。”
“我每天都是噩梦,每天……”;“……又怕真的见到你,怕你选的不是我。”
“不要离开我,陪着我,一生一世……”;“……直到永远,直到海枯石烂!”
急迫而混乱的话语中,尽管两人并没有完全听清彼此所说,但生死相许的情感已让他们心意相通、心灵相融。
所以,没有任何犹豫、任何羞涩,两双唇就那么自然而然地贴在了一起——关闭了彼此的呼吸!
一秒钟又或一世纪后,会场中爆发出了最大分贝的欢呼声,最热烈的掌声。
人群中,光芒声嘶力竭地喝彩。虽然一直觉得自己最勇敢,但看到那无视一切的深情热吻,她亦不禁深深地折服、深深地感动。
紫塔下,逐雪心中尽管仍有莫名的恐惧,但看见三妹终于等到了一生所爱,她也不禁发出了祝福的欢呼。
这一刻,如同风卷残云般,炙热的情感驱散了会场内的所有沉闷、所有压抑。
这一刻,如同推到了多米诺骨牌一般,所有的规则与秩序统统被打破。
这一刻,每一个人都在呼喊,每一个人都在鼓掌,就仿佛雨圣节真的开始了!
与此同时,在通道内,随着286最后一个走了进来,通道侧壁上的小门被关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