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甲子的命令,乙丑19和乙丑21笑了!
对望一眼后,两人脸上同时露出了大干一场的兴奋。夜风吹过,两人也化作两团紫色的煞云,飘进了阴暗恶臭的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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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更深了,401区的草地上,寒意也更重了。
露天而坐的尘土人们别无他法,只能挤作一团,相互取暖。尽管雪晶女惨死的一幕犹在眼前,尽管围墙下飘来的血腥仍在鼻尖,但熬不过越来越浓的倦意,他们终究还是渐渐地打起了瞌睡,奏起了呼噜。
当鼾声已是此起彼伏,平心却妖娆地站了起来。见无人欣赏自己的身姿,他也只能叹口气,灰溜溜地跑了——跑向了仓库。
他很清楚,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虽然导师现在还没追查纵火者,但明天呢、后天呢?而一旦开始追查,自己将必死无疑。所以横竖是死,不如再赌一次好了。只希望自己准备的这个最后也最大的惊喜,导师能同样喜欢!
快要接近仓库大门时,平心俯下身体,化作小蛇,在草地上爬了起来。
他注意到,丙寅401进入仓库虽已许久,却既没有出来,也没有去仓库顶上巡视。
所以,导师究竟在做什么呢?难不成导师大晚上还在清点物资?难不成导师竟敬业如斯?
想到导师如此兢兢业业、如此为人师表,平心更觉得惊喜一定要送——既是慰问,也是感恩。于是乎,他鼓起勇气,克服羞涩,有进无退地爬进了仓库。
与此同时,他脸上也备好了最动人的傻笑。他确信,即使进去后与导师撞个对眼,如此真诚的笑容也必能让导师放下戒心,安心收礼。
但出乎平心意料的是,即便他已爬进了仓库,即便已把仓库一楼爬了个遍,他那动人的傻笑却依旧没派上用场。心有不甘中,他又爬上了仓库的二楼。这一次,他终于有了收获。
见只见,在二楼正中,在松油灯火的温柔抚慰下,导师的后脑勺上正连着一根管子。管子里,紫色的液体缓缓流动。与之相对应的是,导师的身体也在微微颤动,而导师脸上更是无比沉醉、无比动人的笑容。
看着那笑容,平心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因为比起自己的傻笑,导师发自内心的笑容显然更优美、更动人!
再看到导师舒展到极致的眉,平心更多少失望、多少钦佩。失望的是自己精心准备的惊喜,已然没了用武之地;钦佩的是导师自食其力、自强不息,自己为自己找到了惊喜,当真是孺子可教也!
怀揣着对导师的无限敬意与无尽祝福,平心倒退着爬了出去。而一出了仓库,他也立刻完成了进化的终极一步——直立行走!
不光走,他还跑!
脚步轻盈地跑到围墙下,毫不费力地再刨一遍坑。顺着已被希望挖松的泥土,他动作娴熟地向下挖。就好像,他是一个天生的刨坑小能手。
刨啊、刨啊……突然,他的指尖触到了比紫衣人目光更冰冷的冰冷,比围墙更坚硬的坚硬。
拨开浮土,起出利爪,他更忍不住感叹:人生真是没意外啊——这利爪怎能如此合手合脚,难道是为自己定做的?
下一刻,在夜风的欢送中,平心化身一只快乐的壁虎,攀上了高耸的围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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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301区的地下,血腥味已越来越浓烈。
腥味最浓时,两个紫衣人已记不清是第十几个,还是第几十个?反正见人就杀,也不必计数了。只是手上越来越黏糊,让素来爱洁的他们有些不舒服。
但秉着一颗敬业的心,当又一条岔道出现在眼前时,两人还是各把一头,如同塞子一般堵死了所有逃脱的可能。接着,两人对向而行,依次清理岔道中的每一个地穴,依次屠杀地穴中的每一个人。
在两人的血手下,粪土人的脑袋如同烤透了的红薯,纷纷腐化成泥。而在两人离去后,岔道内,地穴中,只剩一地的红薯渣。
地上,繁花依旧。
花海中心,渐疾的夜风带来了满天星的无香之醉,也带来了两个粪土人的扑鼻恶臭。一个是痴痴呆呆的异血人——纬经,另一个是眼中充满了无尽期待的配对者——颂猜。
蹲在地上的纬经虽早已蜷缩成了一团,却仍在不停地缩。就好像他要把自己缩成一坨屎。
而在颂猜的眼中,纬经早已是屎了——缩不缩都是。望着那坨怯懦的屎,颂猜更无比自豪。因为他终于向全世界证明了,长得帅气是没用的,身体强壮也是没用的,唯有心志坚定才能实现梦想——获得配对,获得雪晶女!
在两个粪土人的前方,甲子漠然肃立。
俯视脚下看不见的甬道,他确信鲜血定然已流遍了每一个地穴,粪土人也定然都已化为了粪土。
仰望头顶看不见的海黛,他知道那个女人正沉浸在空虚中,最深却也最后的空虚。
当穿过花海的风已是暴烈,甲子更不禁感慨,多久没有如此肃杀的风了!
这风是在为今夜的粪土人送行?还是为明天的圈养人送行?又或者,是为后天出征的海黛送行……想着想着,甲子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残酷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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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1区,夜风狂涌,壁虎狂爬。
而随着壁虎越爬越高,壁虎心中的离愁也越来越浓——万分舍得的离愁!
丙寅401大哥,留步、留步,千万不要客气,继续沉醉就好。外面风大,我会记得按时吃饭的;您也记得勤换衣服,别总死穿一身紫色——老气。
哦,差点忘了!401大哥,还请您代我向智父道别。就说我很怀念她老人家,来日有机会,我一定会把这围墙铲平,免得她老人家爬上爬下地费劲。还有……
当风已是狂暴,把离愁当成吸盘的壁虎,终于爬上了围墙之巅。
或许是知道自己长得没有满天星好看,声音也没有满天星动听,所以壁虎很有自知之明地一个姿势不摆、一声嚎叫不发,灰溜溜地越过围墙之巅,沿着围墙的外侧往下爬。
但不知是因为一天没吃东西了,身体已然虚脱;还是因为由向上爬改为向下爬,让壁虎渐渐失去了专注度。快要到达地面时,在席卷天地的狂暴风中,壁虎的吸盘渐渐失去了吸力,离愁满满的虎躯也随风飘落,飘向了围墙之下的一片黑暗。
黑暗中,壁虎仿佛感觉到,无尽的褐色正一缕一缕地汇聚、一层一层地叠加,直至将墙与塔染成了褐色的池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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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1区,风停的一刻,两个面容轻松的血衣人回到了地面。他们走到甲子的身后并肩而立,一同享受黎明前最后的、最深的黑暗!
同一时刻,在333区的那间心碎棚舍中,两个女孩的泪截然相反。
三妹的泪在眼角。
痴痴地望着屋外的一片黑暗,她仿佛看见在那黑色的幕布上,二姐心脏破碎的一幕正一遍遍地重演,二姐心脏喷出的血花更越来越灿烂。
面对这永无休止的血色梦魇,三妹是如此不敢看、不想看,却又无论如何也躲不开、忘不掉。
这一刻,她是那样地悲痛,又那样地无助。她只希望能有一个人将自己紧紧搂住,为自己赶走所有的悲痛与无助。能有一个人与自己一生一世永不分离,与自己一同面对所有的黑暗、所有的明天……
逐雪的泪在梦中。
在那最深最沉的梦境里,她看见雪晶花海里燃起了熊熊烈焰。而火焰最炽热处正是二妹的笑容——虽死不悔的笑容!
梦醒一刻,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