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离去的一刻,希望回头望了一眼333区,那里有笑骂的疯癫,有暖心的陪伴,更有她最深的牵挂;又望了一眼301区,那里有痛彻心扉的疤痕,有生死相守的爱恨,更有虽死不悔的笑容!
把牵挂与回忆深埋心底,她毅然转身,向着自由而去。但就在她准备顺着围墙爬下去时,却看见一片鲜艳的黄色顺着围墙外侧平地飞升,瞬息而上。
虽是第一次看见这个黄袍女人,但希望清楚地知道,这个有着绝世容颜却肤色惨白的女人,正是自己曾颂祷过无数遍的——智父!
有那么一刹那,希望绝望了。
回想为了对付一个最普通的丙寅301,却死了那么多人;回想豆豆、驭风行和念风统统无一幸免,希望忽然明白,别说自己一人,就算有十人百人,恐怕也照样不是智父的对手。
当前一刻的喜悦瞬间湮灭成了无尽的悲凉,围墙之巅的希望忍不住问自己:就只能到这里了吗?这么多人都白死了吗?雪姐和三妹注定难逃被毁灭的命运吗?梦想终究无法实现吗?
刹那后,自由的寒风再次扑面而来,吹散了所有的沮丧,也坚定了所有的信仰!随着横贯全脸的疤痕猛然一抽,希望的心中也再次升起了不屈的意志!
看着正疾速逼近的智父,疤痕之下的嘴角更决然一笑——好吧,如果那绿色终究可望而不可及,如果这里已是最后的终点,那就让这个智父养的智父为我陪葬!
一念至此,在恐惧中、颤抖中,在无畏中、无悔中,希望立起手中闪着寒光的利爪,一跃而下——纵身扑向了即将到达围墙之巅的智父!同时,她更一声厉吼——惊天动地的怒吼!
“去死吧!”
听到雪晶女的悲怆怒吼,看到雪晶女的纵身一跃,海黛的心中却是万般不解:千百年的圈禁之下,为什么总有自不量力的人?尽管你们终究难逃被分解的命运,但你们至少能拥有八年的情欲,为什么你们还不知足……
无数的念头中,海黛忽然想起了七百年前的那个人——多少怒、多少恨!
怒与恨中,海黛心底一声冷哼:好,你不是想去外面的世界吗?我偏要让你哪怕死,都只能死在围墙之内;哪怕你的尸体,都无法沾到围墙外的土。
这一秒,风,停了。时间,止了。
在这风停时止的一秒,两个女人也终于生死交汇!
纵身扑下的希望,左的利爪直指智父的双眼,右手的则已做好准备——一旦足够接近,立刻直插智父的后脑勺。她坚信,毁灭丙寅301的一幕,必将再次重演!
凌空而上的海黛,视利爪为无物,视雪晶女为死人,并为雪晶女准备好了最残酷的死法。海黛确信,那超越想象的惨死必能震慑塔下的所有人,也必能一劳永逸地终结所有希望。
可就在黄袍中的玉手即将探出时,一朵洁白的小花闯入了海黛的眼帘——如此得美丽!
望着雪晶女胸口的满天星,海黛那颗已七百年不曾犹豫过的心——犹豫了:
千百年的孤独岁月后,正搏命扑来的女孩是不是儿时的自己,是不是曾经还是一个人的自己?
是否这个女孩和曾经的自己一样,也有着无数的渴望、无数的梦想?
若放了这个女孩,她能否在阳光下找到自己曾渴望过的呼吸,在星光下拥有自己曾梦想过的人生?
放她走吧,没必要让每一个生命都为自己枯竭、为自己陪葬。漫漫永生,就让自己与空虚共眠、与青烟为伴——
希望就快要成功了!飞速地接近中,她看见下方的智父傻了、痴了。时不我待,她左手的利爪已到达了智父的眼,她右手的利爪也即将插向智父的后脑。
——雪晶花!!!想到青烟的一瞬,海黛猛然想到了雪晶花。同时,她更想到若雪晶女逃走,秩序崩塌,将再没有雪晶花,再没有青烟。
而如果没有青烟,这无边无际的空虚该如何打发,这无始无终的永生又该如何度过?
想到这一切,海黛的心瞬间恢复了千百年的冰凉——再没有一丝犹豫!
下一秒,就在希望即将再一次创造奇迹时,她的眼前却突然一花,剧痛更瞬间传遍了她灵魂的最深处:
在她的左爪发力之前,如同揉一片枯叶般,海黛的右掌揉碎了她的左臂——血、肉末、骨渣,粉末般零落。
在她的右爪正打算突袭时,如同插豆腐般,海黛的左手插入了她的胸膛——握住了她的心脏。
而在海黛的手心与希望的心脏之间,隔着的正是那朵洁白的满天星!
与此同时,毫不费力地触壁一蹬,海黛握着希望的心脏,站上了围墙之巅。在她的脚下,是无数圈养人无法置信的仰望。因为他们都以为,希望早已走了,早已自由了。
阳光下,海黛黑暗的影子无限延展,遮蔽了每一个圈养人的眼。
望着被自己笼罩的众人,海黛冷漠一笑:是的,没有人可以逃出墙与塔,没有人可以改变永恒的秩序,没有人!
在海黛的手中,希望也笑了!
失败了吗?为什么自己并不后悔!不悔的是围墙外的那一抹绿色,还是自由风中的纵声长啸。驭风行,我答应过你一定会站上围墙之巅。我——做到了!
要死了吗?为什么心中还有留恋!留恋的是围墙内的姐妹情深,还是围墙外的未知世界。雪姐、三妹,原谅我。我——尽力了!
阳光下,雪晶花正灿烂地绽放!当它妖艳的雪白彻底淹没了满天星孤零的洁白,海黛冰冷地握紧——握碎了那颗跳动的心脏。
年轻的呼吸戛然而止,一切也就此结束。徒留一朵血色的满天星,残留在海黛无瑕的掌心。
风中,女孩的身体如花瓣般,向着401区的地面轻舞飘落。胸膛喷出的鲜血旋转飘移,在半空中临摹出自由的画卷。
而在女孩青春的脸庞上,更绽放出了最美的笑容——虽死不悔的自由笑容!
这一刻,泪水划过了多少圈养人的双眼,希望萌生在多少圈养人的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