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壤中,一条火龙立刻醒了过来——向着棚舍区直扑而去。快到棚舍时,龙头更一分为四,瞬间在整个棚舍区燃起了熊熊篝火——多么热烈、多么盛大!
而如此的热烈、如此的盛大,自然离不开平心的辛勤付出。
多少个黄昏又黎明,平心拿着哑巴馈赠的食物,与二十多个棚舍做交换——食物换松油。自然而然地,在大家众口一词——‘有病’——的赞美中,他如愿以偿地获得了足够多的松油。
多少个黎明又黄昏,在不知疲倦的散步中,平心默默地把松油浇灌在土壤中,终于浇灌出了如此一龙四头的神迹!
此时,看着自己的棚舍第一个化为了灰烬,平心虽有些许不舍,但更多的却还是感慨——感慨篝火舞会的成功开幕,感慨一分耕耘、四分收获!
仓库顶上,浮生半日的丙寅401只觉活见鬼了。
阳光如此温柔,棚户区怎么就冒烟了呢?上一次的寻宝大赛还历历在目,今天怎么又开起了更激情的篝火舞会了呢?
错愕中,丙寅401突然想到,烧了棚舍区倒是无所谓,顶多这些尘土人以后睡觉数星星。但若是风向一转,引燃了仓库。别说智父,只怕甲子第一个就不会放过自己。
一念至此,丙寅401再不敢有半点懒惰——心中暗骂一句‘干你智父的’,人已冲出了仓库。火光冲天时,他更怒吼一声——力邀所有人一起加入篝火舞会。
草地上,尽管身后的舞会已是热烈,但仍有上百尘土人无动于衷地坐着。他们痴痴地看着围墙下的雪晶女——好看,真好看!只是如此好看的雪晶女,为什么要蹲在围墙下刨坑呢——除草、施肥、捉蚯蚓?
与众人的瞎猜不同,平心不猜不等,积极主动。
看到爱吃草的不只自己一个,他明白逃亡路上,一定可以有许多共同语言。想到自己最了解401区各种杂草的口感,他更决定搭把手,过去帮雪晶女一起刨。
临别之际,平心面向已是人声鼎沸的篝火晚会,唱出了自己心中的祝福:大棚舍、小棚舍,慢慢烧;尘土人、紫衣人,尽情跳;亲爱的导师你别急,让最美篝火再给你一点光……
或许是这歌声太过悠扬,也或许是这歌词太过撩人,就在平心打算转身离去时,丙寅401却离开了舞会现场,直扑而来。
想来是因为丙寅401太过痛心——如此盛大的舞会,如此悦耳的歌声,竟还有如此多人不肯去翩翩起舞,真是太不知道珍惜了!
平心很珍惜——一生能有几回刨!但看着快速逼近的丙寅401,他却犹豫了。因为他知道,只要丙寅401再往前走个几米,就会立刻发现围墙下的雪晶女。
这一瞬,向前还是向后,走还是留,变成了一道难解的题。
终于,在一连七遍地问候了丙寅401的娘亲以后,平心火线入伍——就地开始了手舞足蹈的嚎叫。
而凭着杀龙屠凤般的歌伴舞,他不但成功吸引了四周尘土人的痴傻目光,更震慑了丙寅401前进的脚步。
“别发神经了,滚过来救火!”
听到导师的热情鼓励,平心的行为艺术瞬间打住,并第一个带头冲向了喧闹的舞会。
周围的上百尘土人虽没了热闹可看,却看到了导师的殷殷目光和闪亮皮鞭。于是乎,他们也纷纷起身,纷纷入伍——一个比一个麻溜地跑向了火场。只是匆忙之中,他们都忘了向导师汇报一句,最外侧的围墙下还有一个人在刨坑。
“干你智父的,一群白痴!”
解气的怒骂中,看到所有人都已加入了篝火狂欢,丙寅401终于再没有往前一步。转身返回火场,他更扬起手中的皮鞭时刻准备着——谁跳得不够动感,就立刻给谁来上一鞭。
平心自是不甘人后。用眼角余光看到导师盛装归来,他立刻跳得更加妩媚、更加撩人。同时,一块悬着的肝也终于放下了。
他明白,自己没机会陪满天星一起吃草了。因为等篝火落幕,舞会结束,自己的死期也就到了。所以哑巴还真没说错,代价确实是自己的命。
想到哑巴,平心冲着最内侧的围墙——与301区交界的围墙,恨恨地无声而道:“哑巴,你个智父养的,等我做肥料的时候,一定要拉你做垫背。”
想到垫背,平心又转过身,冲着看不见的最外侧围墙,无限遗憾、无限不甘地道:“满天星,你就垫着我的背出去吧。出去后,记得替我看看外面的世界!”
同一时刻,围墙下的希望终于挖出了利爪——埋藏了37年的利爪。
阳光下,重见天日的八只利爪闪耀出夺目的寒光。寒光映眼的一刻,希望看到了豆豆的坚韧、驭风行的豪迈,更看到了念风的果决!
想到豆豆已无法和自己一起离开,希望把其中四只利爪又埋回了土中,让它们陪伴豆豆的长眠。接着,她为自己佩戴好另外四只利爪,更为自己做好了一切准备!
这一刻,天地在握!但有谁知道为此一刻,圈养人已等了多久?
这一刻,希望以坚韧的眼、果决的臂、豪迈的心,勇敢地攀上围墙——足有两百米高的围墙!
在她的身后,似是为她送行一般,篝火也来到了最热烈的时分。浓烟直冲天际,以致各个区的紫衣人、尘土人、雪晶女,甚至是孩子们都已开始向着烟火瞭望。
二圈层的203、202、201、233和232区,三圈层的303、302、301、333和332区,四圈层的403、402、433和432区,这十四个区与401区同处一个扇面。
所以这十四个区中的人不仅能看到烟火,更能看到在401区的最外侧围墙上,一个小红点正在不断向上攀爬。
当小红点越爬越高,大家终于分辨出,那红点竟是一个红色的人——只是无人知道,那是血染的红。
但此时此刻,知不知道都已无所谓了。因为凡是能看到小红点的人——无论年龄大小,也无论性别男女,有一个算一个,无不在惊奇,无不在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