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漆黑的岔道中,念风在前,丙寅301居中,捧着锥子的纬经则跟在了最后面。
与前面各有期待的两个女人不同,纬经不仅没有任何期待,甚至已没有任何知觉。若非要说还有点什么,那就只有如癫痫发作般颤抖不已的身体,如朽木撑墙般行将崩溃的意识。
在岔道中一路下行,随着念风越转越快,丙寅301勉力跟随的右脚也越来越酸痛。好在一多半的路程都已走完,剩下的不过是最后两三个弯角。
又走了一段距离后,尽管还未到达牢房门口,但丙寅301已感觉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诧异中,她不顾右脚的酸痛,鼓起余力紧走两步,转过了最后一个弯角。
放眼望去,她看见本应放在烘烤室中的炭箱,此刻却出现在了牢房门口。见此一幕,她无比疑惑更无比警惕地望向了黑袍女。她的两只手亦瞬间攥紧,随时准备捏碎黑袍女的头颅。
念风女却面色不变,冷淡依旧地道:“导师,您不是想要点新鲜的吗?所以这个月,我打算让笼中爬尝尝什么叫火鞭。”
看看炭箱中的紫红色火炭,再看看黑袍女手中的带刺皮鞭,丙寅301的疑虑瞬间消散,脸上也再次洋溢了充满期待的恶毒笑容。
“黑袍女,难得你如此有心,把这么死沉的炭箱都搬了过来。不过——烫可以,但不能烫死。”
念风早已被烫毁的脸上抽动了一下,也不知是答应,还是拒绝。丙寅301则志得意满地走向牢门,准备开启这扇只有自己才能开启的门,更开启一场好戏。
落在最后面的纬经虽恐惧得快要崩溃,却无意识地看见,在丙寅301开启牢门的一刹那,黑袍女手已成拳,腿已笔直,黑色的躯体更仿佛一根绷紧到极致的弦。
但对此变化,纬经已毫无反应。他只是麻木地看着这一前一后、一紫一黑的两个女人,麻木地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而他那张因过度恐惧而无法合拢的嘴中,更有一滴口水淌了出来,顺着嘴角缓缓滑落……
炭箱带来了炙热,也带来了不知是为毁灭、还是为光明而生的红光。在那红光的照耀下,丙寅301的手伸向了牢门。
瞬间,门轰然弹开。
下一秒,像过往的无数次一样,丙寅301正准备让开门口,以便黑袍女进入牢内行刑。但突然,她的背部却挨了重重的一脚——念风全力以赴的一脚!同时,她的耳中也听到了念风的厉吼:“去死吧!”
可即便是如此开碑碎石的一脚,也仅仅只是让丙寅301微微一个踉跄,让她的右脚不由自主地向牢内跨了一步——小小的一步。
只是这一步的落脚点,却偏偏是一个石坑——一个光滑狭窄的石坑、一个驭风行徒手打磨了37年的石坑。
这一刻,一路走来的酸麻肿胀,累积了37年的疼痛,统统汇聚在这个无法立足的狭小石坑——终于让丙寅301彻底失去了重心,也让她身不由己地向前倾倒。
把握住这电光火石的一瞬,牢内的驭风行头手并用,奋力扬起了脖子上的链条。
在驭风行37年的日夜拉扯之下,链条与墙壁连接的一端早已松脱。所以此刻,随着驭风行的奋力一扬——链条在空中回旋成一个套索,不偏不倚地锁住了丙寅301的腰。
成败一刻,驭风行将力量灌注于双手之中,全力扯动链条。失去了平衡的丙寅301抵不住拉扯,羞涩地倒在了驭风行的怀中。
说时迟那时快,驭风行一边拼命收紧链条——把自己和丙寅301锁在一起;一边抓住链条的末端,在自己脖子后的链环上打了一个反节——确保丙寅301越挣扎,就会与自己缠得越紧。
但可惜,丙寅301却是一个坚贞不屈的主。不但一眼就看穿了臭流氓的罪恶企图,更大义凛然地斥责。
“你找死!”
暴怒声中,丙寅301的右手瞬间从链条的缠绕中挣脱,并立刻抓向了驭风行的头颅。因为她知道,在这危机四伏的时刻,只有先处死驭风行、解开链条,才能对付身后的威胁。
可就在她即将得逞时,就在流氓的头颅即将碎裂时,她听见一阵密集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而来。同时,一股热浪席卷后背,让她觉得自己仿佛已被岩浆吞没。更诡异的是,她看见身下的臭流氓竟笑了——得偿所愿地笑了。
等的就是这一刻,笑的就是你的手!
见只见,驭风行既不再理会链条,也不再徒劳无功地钳制丙寅301的身体,而是攥住丙寅301抓在自己头顶的右臂——奋力一掰!
终于,锤炼了37年的力量派上了用场!
终于,随着一声坍塌破碎的闷响,另一声尖锐刺耳的脆响传遍了整个牢房!
终于,驭风行在头骨碎裂的一瞬,生生掰断了丙寅301无比坚硬的右前臂!
与此同时,牢房门口处,已磨练了37年鞭法的念风鞭随意动——被皮鞭卷起的炭箱划过虚空,分毫不差地砸中了丙寅301的后背。
顷刻间,更大更清脆的响声激荡了整个地下——丙寅301脊椎立断。无数炙热的木炭更倾泻而下,将丙寅301和驭风行一并淹没——无情地焚灭!
“啊!”丙寅301发出了痛苦至极的哀嚎!
听着那哀嚎,希望的人虽守在地道出口的下方,心却早已飞向了牢笼。她不知道是该遵从驭风行的叮嘱——留在原地继续等待,还是该立刻奔向牢房——助驭风行、念风和哑巴一臂之力。
伴着那哀嚎,哑巴带领的十三个瞎子已冲到了牢房门口——尽管耳边还残留着血迹,但瞎子们的脸上却一无惧色。
哀嚎声结束的一刻,不早不晚——纬经嘴角滑落的口水刚好落地。而与此同时,念风也从怀中掏出了满满一捧的白色小花,抛向了火海中的丙寅301。
下一秒,瞎子们似是闻到了什么,争先恐后地冲向了火海之中——尽情地撕咬,大口地咀嚼!
一阵风过,火光更明亮了!
火光里,是驭风行垂死的安详,是丙寅301慌乱的挣扎,更是十三个瞎子尖牙利齿的贪婪。
面对这有如地狱般的景象,念风被烫毁的右脸狰狞如阎罗,扭曲的嘴中更发出了阴毒的狂笑:“哈哈哈,哈哈哈!丙寅301,你以为是听力吗?你以为我会如此便宜你吗?
哈哈哈,三十年前,我不但毁了这些人的双眼,更毁了他们的双耳。我要的就是他们,再不会因为看到或听到紫衣人而恐惧;要的就是他们除了嗅觉,再无其他。
哈哈哈,哈哈哈,丙寅301,你去死吧……”
伴着念风阴毒的笑声,瞎子们不顾火炭的炙热,围着丙寅301拼命撕咬——咬她的皮肤、血管、骨骼,甚至咬她飘落了花瓣的双眼。
在瞎子们的大快朵颐中,丙寅301也仿佛变成了烤全羊,再无半点紫衣人的高贵。念风则正是那个烧烤匠,一边烤,一边赞!
“三十年来,我把食物和满天星的花瓣混在一起,塞入岩壁的缝隙。这些瞎子们只有啃碎岩壁,才能吃到渴望的食物。
所以,只要闻到满天星的味道,无论多么坚硬的东西,他们都会如疯狗一般去把它撕烂咬碎。所以丙寅301,你就好好地享受吧。哈哈哈,哈哈哈……”
听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丙寅301虽终于明白了一切,却已是晚了。
她的皮肤被火炭迅速焚毁,流出的紫血让火焰变成了紫色;她全身上下的血管被撕扯、被咬断,仿佛乱做了一团海草;她的骨骼更已有多处裸露,在火光中散发出冰冷的光泽。
但即便如此,她仍旧忍着剧痛,用仅存的左手捏碎瞎子们的头颅——一个接一个,一个又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