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灵父提取出的信息,甲子终于明白了乙丑29是怎么死的。但听完之后,他不仅没有半点释然,反而更加疑问无数:
无数褐色人兽从何而来,为什么要攻击自己的手下?五人抓捕组的其余四人去了哪,是否也已死亡?从背后制住乙丑29的是谁,是否就是褐色人兽的首领?
太多的未知中,甲子感到了困惑,更感到了恐惧。好在稚嫩的童音再次响起,将他带入了另一个问题。
“残存在乙丑29颅内的褐色物质是一种有机体。这种有机体侵入我们的体内后,并不是简单地附着,而是彻底地融合。
当我们变成它的宿主后,它随我们而生,随我们而死。特别的是,当它与我们体内的维生液融合后,甚至可以减缓维生液的老化。”
仿佛将死之人在沙漠中找到了水源,甲子眼中猛然爆出了精光:“灵父,您是说有了这种褐色物质,我们就可以不必再更新,就可以完成终极进化?”
“恐怕,这种褐色物质非但不能帮我们进化,反倒会让我们成为它的奴隶!
虽然在进一步的分析之前,我无法确定这种褐色物质是否具有意识。但我至少确定,这种物质是受控的,受控于它的起源——或者说它的主人。
而当这种物质侵入我们的神经元后,会改变神经元的连接与计算方式,会让我们完全服从于它的主人。所以,它非但不能让我们完成终极进化,反而会让我们退化。退户成一个微波炉,或一个洗衣机。”
听了灵父的话,甲子似是在三九天喝了一杯冰水——透心凉。可不等他缓过劲,稚嫩的童音已再次在他脑中响起。
“甲子,回去以后你告诉海黛,让她活捉一个褐人,并密封在用来存放动力元素的保管箱中,然后连人带箱一起送到深渊来。”
甲子身处幻境,脑袋却转得一点也不慢。他立刻想到,海黛必定会派自己去捕捉褐人,而自己也很有可能变成又一个乙丑29。或者即使能活下来,也会像灵父所说,成为褐色物质的奴隶。
一想到这些,甲子焦急地在自己脑中喊道:“灵父,您的命令海黛必定会遵从。但是我担心,她会利用您的命令来——”
“来除掉你,对吗?”
“是的,灵父。”
“甲子,你渴望保持永恒的存在,因而畏惧终结,这很令我欣慰。但是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渴望永恒的存在吗?”
为什么呢?甲子遍历了脑中的所有资料,却找不到半点永恒存在的意义。但如果没有意义,自己为什么会畏惧终结呢?
这一刻,甲子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似是突然短路了。而在这短路般的虚无中,他也开始了似有若无的漫长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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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漫步在清晨的花海中,丙寅301的心情分外舒畅。
今天是笼中爬每月一次的节日,也是她每个月最享受的一天。而除了例行的享受外,今日的地下之行,她更还有一种特别的期待。
前天晚上,听完了纬经毫无发现的汇报后,她本是一肚子火大。但就在她打算找个人来练练皮鞭、消消火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尘土人——颂猜——却主动走进了她的宿舍。
从不要食物、只要配对的颂猜口中,她知道了黑袍女的小小爱好——领着十三个瞎了眼的粪土人,去偏僻无人处散步。
虽然颂猜并没有查到瞎子们究竟在做什么,但丙寅301却觉得,自己已知道得足够多了。
因为瞎子们只有一个最大的长处——听力。而黑袍女不断地把他们带到僻静处,必然是为了不断地强化他们的听力。所以,自己今天到了地下以后,一定不能辜负黑袍女的苦心,一定要给黑袍女、给瞎子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伴着如此美好的憧憬,丙寅301只觉自己脚不疼了、腿不颤了,走起路来也格外得轻快。而呼吸着醉人的芬芳,她也很快走到了地下入口。
掀开盖板,即将进入地下的一刻,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空中的金字塔,看了一眼第八层的焕新室。
想到明天就将进行年中更新,想到苦等了37年后,自己的右脚终于将被修复,丙寅301的心中不禁多少迫切,多少感恩:等右脚痊愈后,一定要亲切慰问一下笼中爬的脑袋和黑袍女的左脸。让他们好好感受一下自己右脚的力量与速度,就当是迟到了37年的报答。
怀着如此的深情厚谊,丙寅301终于走入了最深最臭的地底。当看到黑袍女已主动迎了上来,丙寅301难得地笑了——格外灿烂的笑容。
“黑袍女,去把那十三个瞎子叫过来。对了,还有那只老鼠。”
一瞬间,念风的心沉了下去:自己不顾驭风行的反对,不等雨圣节防备最松懈时再动手,正是害怕时间一长会暴露,害怕多年的准备会功亏一篑,可终究还是……
想到告密的必是纬经,此时的念风只恨当初没鞭死纬经。
片刻后,当十三个瞎子和纬经一同来到,丙寅301掏出了一把闪着冰冷光泽的锥子。在纬经的一脸茫然中,她笑吟吟地把锥子递了过去。
“老鼠,用这把锥子刺进每个瞎子的耳朵,去吧!”
握着冰冷的锥子,纬经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无尽的恐惧中,他只能在脑中无助地大喊:不是我、不是我……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这噩梦一样的事又发生了?为什么要由我来实施?
“老鼠,如果你还楞在那,我会让黑袍女先刺瞎你的眼睛,再刺穿你的耳朵!”
‘噗通’一声中,双腿发软的纬经跪倒在地。他只觉得,手中的锥子已重逾千斤,已压得他喘不过气、直不起身。
但,面对着丙寅301残酷的笑容,面对着黑袍女扬起的皮鞭,他别无选择,更无法逃避,只能浑身颤抖地爬了起来。
于是乎,在最深的恐惧中,他走向了第一个瞎子。在最长的噩梦中,他抬起如抽疯般抖动的手——费力地把锥子塞入了瞎子的耳中。
可锥子刚深入一厘米,纬经已感觉到了巨大的阻力——来自血与肉的阻力,来自良知的阻力。他再不愿加一丝力,再不愿让锥子前进一分一毫,可耳边却再次传来了丙寅301的声音——更加冷血的声音。
“继续!”
终于,血顺着锥子流了出来,流到了纬经的手上,也流进了他的体内。而他的眼中、他的心中,除了一片血色再无其他。
终于,一个接一个的瞎子,一只接一只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