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祥叔的两个手下驾着七帆之船,驶出了水岛的码头。
尽管正是人人酣睡的时候,但为了以防万一,帆船还是先在海上绕了一个巨大的‘C’字型,然后才驶向了雾隐洞。
雾隐洞位于水岛背面。洞外暗礁林立,任何大点的船都无法穿行。即使是独木舟,也必须小心再小心。除了暗礁,更有终年不散的水雾,将洞的入口掩盖地严严实实。以致即便是在水岛,也鲜有人知道雾隐洞的存在。
而此时,在一片雾气迷茫之中,一艘小船从洞内驶了出来。船上不是别人,正是祥叔。而除了祥叔外,船上还有七个孩子。
轻车熟路地穿过重重暗礁后,小船靠向了七帆之船。孩子们虽仍有些睡眼惺忪,但在祥叔的帮助下,他们还是一个接一个地登上了七帆之船。当第一缕晨光刺破黑幕时,七帆之船也载着他们破浪前进,渐去渐远。
天色大亮后,见水岛已被甩在了视线尽头,祥叔悬了一早上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感觉到有些口渴,他便拿起水壶给自己猛灌了两口。
但就在他仰头咕嘟时,不经意地,他看到前方远处似有一大片黑影。诧异中,他顺着越来越亮的晨光仔细凝望——竟是船。且不是一艘,是十艘——十艘呈品字形高速前进的五帆之船。
这么早、这么多、这么快,这些船赶着要去哪呢?想到这里正是通往金岛的最短航道,祥叔已然有了答案。但让他想不明白的是,这些船去金岛做什么呢?
观光?兰若刺未必欢迎吧。探亲?哪有那么多亲戚可探。莫非……正心有所疑时,祥叔发现十艘中的三艘已改变了航向,直扑自己而来。想到来者必不善,祥叔再没有任何犹豫,赶忙指挥两个手下转向提速,全力摆脱。
顷刻间,风声疾,追逐更疾!
三对一——最近的时候,祥叔不仅能看见对方船头的人,更能看见对方臂膀上的鲜艳红巾。当三大片红巾合围而来,祥叔甚至怀疑,自己和孩子们是否即将被一片血红淹没。
七帆对五帆——七帆之船越跑越快,五帆之船尽管不甘心,却终究还是被渐渐甩开。而直到所有红巾都被蔚蓝抹去,祥叔和两个手下才终于松了口气。
甲板上,孩子们却是嬉笑不变。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追逐,他们非但没有任何紧张或不安,反而对七帆之船的全速前进兴奋不已。
船头,逃出生天的祥叔回望一眼——陌生的船队已经消失,熟悉的水岛也已然隐去。此时,尽管心中仍挂念着七岛、挂念着方鸥姐弟,但祥叔明白事到如今,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孩子们。
因此,一声长叹之后,他操控着七帆之船,全速驶向了海天一线的蔚蓝深处,驶向了遥远的目的地——百川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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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终之日——12月31日,经历了海水一夜的冲刷,金岛的沙滩纯净如画。
尽管天色已大亮,人们却美梦依旧。因为在这年终的最后一天,睡个懒觉正是对一年辛劳的最好回馈。
无瑕的沙滩上,昨夜便已上岸的方鸥仍在徘徊。每一步,她的双腿都越来越沉、越来越慢。最终,她停在了脚印踏成的十字路口——茫然不知去处、茫然无从选择。
到达杀不杀兰若刺?如果杀,如何能保证一击必杀?如果不杀,如何能救回弟弟?
如果说杀阿古拉,自己是报仇,自己问心无愧;那么杀兰若刺呢,自己也能问心无愧吗,也能心安理得吗?
还有那些因自己的报仇而死的人,岩生、如火、如木……他们的后人是否也可以向自己寻仇呢?又是否所有的复仇之路都是受害者变刽子手,刽子手变受害者,永远不死不休的循环呢?
越想越彷徨中,方鸥只觉眼前已是一片血海,四周更是尸骸成山。而在这尸山血海面前,她也终于放弃了刺杀兰若刺的念头。
走向沙滩侧面的偏僻处,趁着还有时间,她要好好地想一想——有没有不流血的方法,可以救回弟弟?有没有比兰若刺的命更重要的东西,可以和储君做交易?
同一时刻,在大汗屋舍的露台上,两个女人如常地吃着早饭。
但不如常的是,在这个阳光格外明媚的早晨,兰若刺的脸上已再没有一丝冰冷、一丝愁绪,唯有暖暖的笑容,不尽的期待。
“灵秀,今夜任命亚伦为七岛大汗后,我将就此放下一切。明天,我们再去水岛接两个人,就可以扬帆启程了。
从此后,我们将从一片蔚蓝的海到另一片蔚蓝的海,从一个美丽的岛到另一个美丽的岛!”
‘啪啪’两声,又一次的,两只筷子跌落地面。但不同的是,这一次的灵秀已不再是悲情,而是难以置信的激动。可让她有些纳闷的是,为什么还要去水岛接人呢?要接的两个人又是谁呢?
不待灵秀开口相问,兰若刺已万分得意地飘然而去,只留下一个故作神秘的蓝色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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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31日,上午,兰德岛,处处欢乐。
但与往年的年终之日略有不同,今年最热闹的地方并不是交换市场,而是双体船即将下水的造船作坊。
所有人都知道,今日傍晚,君主将在船坊内举行隆重的命名仪式。而面对如此数年不遇的盛事,人们自然是兴奋万分。所以,尽管连中午都还没到,无数好事者已迫不及待地向着船坊涌去。
不死老翁仙风道骨。对这种俗不可耐之事,自然是——欣欣然,早早去。毕竟仙俗一家亲嘛。
吃完午饭,打了个嘹亮的饱嗝后,老翁背起一摞小木凳,屁颠屁颠地向着船坊走去。但刚走入岛屿南面,他的速度就慢了下来。
倒不是因为人老了手脚不利索,而是因为人太多,实在挤不动。加之背上背的凳子越来越重,老翁终于无可奈何地在路边歇了下来。
无数身高体壮的男人从老翁身边经过。但为了早点去抢个好位置,没一个肯停下来帮忙。反倒是有两个柔弱女子满脸关切,似是在说:这么大年纪了,多不容易啊,早点回去歇着呗,凑哪门子热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