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那?正准备吹灭烛火,房门却被扣响。
些许的诧异中,她拉开房门,立刻看到了父亲一如往昔的慈爱笑容。
“??,明天我要随黑衣人去兰德岛办点事。我走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
尽管话语间的父亲一脸轻松,可那?却感觉到了极度的不安。所以,她近乎本能地道:“爸,你别去,我不想你走!”
像过往的无数次一样,那威笑着摇了摇头。而那?明白,这正是从小到大,父亲不得不离去时的表情。但与过往不同的是,这一次面对父亲宽慰的笑容,那?的不安非但没有就此消退,反而比前一刻更甚。
那威则轻轻地拍了拍女儿的头。望着女儿美丽的容颜,他的眼中是不舍,亦是欣慰——女儿终于长大成人了!
此时,一阵风穿堂而过,晃动了烛火,也晃动了父女两人的影子。光影的挥别中,那威再无留恋,转身而去。
看着父亲的背影,那?虽担心无数,却也只能化作一句——从小到大已说了无数遍的那一句:“爸,回来时,记得给我带个最好看的海螺!”
“一定!”
说完,那威快步走远。只因他希望,自己留给女儿的最后一面是笑容,而非泪水。
院落外的树梢上,赫夫南目不转睛地看着。当看到那威终于回房休息,他放心似地点了下头。随即,他背靠着树干,静心养神。他很清楚,若要在这盯一宿,就必须分配好精神。因为后半夜才是最难熬的。
夜色更深时,看着家家户户的灯火陆续而灭,看着整座岛渐渐陷入了一片黑暗,赫夫南下意识地望向了大汗屋舍——眼中尽是不解之色。
为什么兰若刺没变蓝呢?为什么那个一心想要复仇的女人没动手呢?自己借刀杀人的计划,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漫漫黑夜里,赫夫南越想越困惑。
黎明,天色尚未大亮,那?却已早早地起了床。
怀抱玩偶,背靠门边,她静静地等待着。不久后,她听见了父亲卧室的开门声,也听见了父亲在自己门外的驻足,更听见了父亲离去的叹息。但像从小到大的无数次一样,她始终没有开门,始终只是听着。
当父亲的脚步声渐去渐远,她不禁想起了儿时的自己,总是赌气父亲的离开,总是不肯为父亲送行。但也总是在父亲回来时,雀跃着冲入父亲的怀中,寻找最美的海螺。
不知不觉间,谁的眼角已然湿润,谁的脚步声已然远去……
院外,那威刚转过一个弯角,便看到了等候已久的赫夫南。对此,那威丝毫不意外。简单地点头致意后,他便在赫夫南的倾情护送下,向着山下走去。
走不多远,昏暗的道路上,一袭蓝影迎风而来。
“赫夫南,让我独自送长老一程。你去岸边看看,是否一切都已准备妥当?”
听到命令,赫夫南没有任何的迟疑。向兰若刺和那威分别行礼后,他立刻快步向着岸边而去。
兰若刺则走到那威的身旁,不疾不徐、相伴而行。只不过无论靠得有多近,两人始终没有任何言语,始终都只是沉默地拐过一个又一个的弯。
天色大亮时,岸边的五艘七帆之船已是满载。
船上,四百黑衣人激动不已。遥望着蓝色尽头的海天一线,每一双眼中都写满了回家的渴望。
船下,赫夫南静赏朝霞——幻变中多少奇诡;方鸥默然等待——等待最后一名船客。
山路上,当转过最后一个弯角,沙滩已近在咫尺,船队也已清晰可见。
这时,那威突然停下脚步,向着兰若刺深深一躬:“多谢大汗了!”
“长老,若您现在改变心意,一切都还来得及。”
那威完全明白兰若刺的意思,但却只是一言不发。末了,他望着亘古不变的沙滩,望着沙滩上屹立千万年的孤石,他毫无遗憾地笑了。似是在说:这岁月天地既然一成不变,我又何必改变呢?
见此一幕,兰若刺也只得喟叹一声:“长老,为何您情愿失去生命、失去一切,也不愿让君父得到剩下的利刃呢?”
“或许能支配利刃、能改变人类命运的那个人,还没有出现吧;也或许,我们总要为未来留下一线希望吧!”说完,那威毫无畏惧地走向了沙滩。
兰若刺再也无话可说,只能目光送行——目送着那威在方鸥的押解下,登上了船尾;目送着庞大的船队驶离岸边,渐渐远去。
当蔚蓝之色隐去了一切,她落寞转身。在她的头顶,一只虎头海雕疾速掠过——多少孤傲,却也多少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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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王冠岛。
训练场上,一如过往的杀声震天。
但对以谢庸为首的三百勇士来说,如今的训练却与过去全然不同。
因为在安德烈的时代,训练中最注重的是力量与规范,以确保每个动作都能无比精准。而现在,丛枭强调的则是更快的速度、更诡异的角度,只求对敌人造成最大的杀伤。
至于丛枭的箭法——特别是在高速运动中的射箭,更是令三百勇士无不钦佩。而在丛枭的指导下,勇士们也逐渐掌握了如何在运动中稳定呼吸、稳定手腕、稳稳射箭。
但最令三百勇士震撼的还是黑胶——黑色的毒胶。对于如此见血封喉的剧毒之物,勇士们既欢喜,又烦扰。欢喜的是可以凭借此胶战无不胜;烦扰的是每次在箭蔟上涂抹毒胶,心中便隐有不安。
不过,无论安与不安,在丛枭的悉心教导下,勇士们都得到了长足的进步。但,丛枭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因为随着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勇士们对丛枭的崇敬非但没有增加,反而还减少了些。而这不得不归功于一个人——达迪。
在每一天训练的开始前、结束后,达迪都会借着管理武器库的便利,和勇士们唠唠嗑。虽然通常都只是说些或天气、或吃饭之类的寻常事,但每每不经意时,达迪也会说些捕风捉影的秘闻。
比如,丛枭并不是真正的大汗之子,仅仅是一条仓惶逃窜的丧家犬;比如,丛枭并不爱女王,仅仅是想利用王冠岛的力量复仇;再比如,为了长久的和平,安德烈其实是故意败给丛枭的……
这些半真半假的流言在勇士们中不断扩散。尽管有的人信、有的人不信,但或多或少,每个人都受到了一些影响。或深或浅,每个人也都对丛枭有了更多的怀疑、更深的戒心。
但也有例外,比如说谢庸。
作为除王冠勇士以外最勇猛的勇士,他虽也听到了流言,却完全不受影响。只因在他心中,一直有一个心愿——杀尽七岛之人,为哥哥报仇。而他很清楚,若要实现这个愿望,就必须跟随强者、跟随丛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