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王冠岛。
尽管早早地就上了床,但安德烈却睡意全无。一想到明天就将迎来丛枭的挑战,一想到明天就可以夺回心爱的女人,他恨不能立刻天亮。
可长夜不知人意,依旧是那样地漫长。辗转反侧中,只听咿呀一声,门开了。
顷刻间,夜风狂涌而入。安德烈正准备起身掩上屋门,却在风中闻到了淡淡的馨香。睁开眼,看到那一袭朝思暮想的白衣,安德烈——傻了!
伊莉莎白迷人一笑。面对男人难以置信的目光、痴迷呆滞的眼神,她一边用自己带来的美酒斟满酒杯,一边无限温柔、无限怜爱地道:“你——准备好了吧?”
刹那间,男人的喉咙被堵住了,再也说不出一个字;男人的眼角却决了堤,多少男儿泪滚滚而落。
是的,伊莉莎白希望胜出的人是我、伊莉莎白是向着我的、伊莉莎白是爱我的……无数狂喜的念头井喷在男人的脑海,令长久以来的猜疑、妒恨、落寞、绝望,统统烟消云散。
男人的对面,女人情深几许地道:“明日,你将为我而战。无论输赢,你都是我心中唯一的王冠勇士,愿你死生不悔!”
“我一定能——”
最后一个‘赢’字还来不及喊出,男人已被女人用美酒堵住了声音,用红唇封闭了呼吸。
这一夜,情深缘浅!
翌日,一改往日的风和日丽,王冠岛上阴云翻滚,狂风呼嚎。所有人都知道,一场暴风雨即将到来。
走在没有一丝阳光的道路上,安德烈的脸上却有着最灿烂的笑容、最坚定的自信。回味着昨夜的馨香,畅想着击败丛枭之后的美好,他的心中更有多少沉醉、多少豪情!
走入海神广场,他听见了三百勇士的齐声呐喊。登上圆形高台,他看见了全岛百姓的热切期盼。
站在台上,他渐渐地身心合一。当耳中不再有勇士们的欢呼,眼中不再有百姓们的狂热,他的脑中再次浮现出了那双眼——丛枭沉浸在血泊中的、难以置信的眼。
嘲笑着那双眼,安德烈如山而定。而他心中的所有思绪,也渐渐汇聚成了同一个念头:杀死丛枭,赢回一切!
或许是被安德烈如渊的气势所震撼,广场内慢慢地安静了下来,整座岛也慢慢地定格。唯有乌云助威似地翻滚不休、风声倒数似地越来越响。
片刻亦或许久后,当感觉到风中传来了冰冷的杀意,安德烈睁开了眼。而他的对面,一个人、一支短棍,孑然而立!
迎风而望,丛枭并不介意无人为自己欢呼。他只是有些意外,伊莉莎白竟没有来。
她是害怕自己失败,还是害怕自己获胜?如果自己死了,她会为自己流一滴泪吗?如果这一生就此碌碌无为地终结,长老、大汗、还有七岛百姓,会不会都对自己很失望呢?那?又会不会……
当无数纷繁的念头被一一赶走后,丛枭宁静心神,极力感受手中的短棍。他明白,自己的力量远不如安德烈。所以唯有短棍、唯有近身,自己才有一线生机。
时间分秒滴答,广场内,寂得似已无人。高台上,静得连呼吸都已断绝。
但就在这剑拔弩张的一刻,安德烈却笑了——自信的笑。随即,他微微点头,似是示意丛枭可以率先进攻。
丛枭视而不见。遥望金岛的方向,他伸出右手,紧贴心脏,再一次比出了自由的手势、吼出了自由的誓言:“终结机器,永享自由!”
激情的喊声震动了众人的耳膜,更震撼了众人的心灵。即使不支持丛枭的人也感受到了他的豪迈,即使安德烈亦不禁三分敬意。
下一秒,不约而同地,台上的两人缓缓立起了木棍。棍首虽没有安装石刃,却都削得有如冰锥。望着那锋利无比的锥尖,每个人都明白,即将开始的战斗将不死不休!
随着第一声惊雷响彻天际,丛枭仿佛听到了冲锋的号令——化身暴起的雄狮,向敌人发动了最凶猛的一击!
可安德烈却是一无所惧!
或是要歉让一下,以示自己的风度;又或是要刻意显摆一下,以示自己的无畏,安德烈不动如山。对丛枭跃起猛扑、由上而下的搏命一棍,他甚至没有挥出长棍横扫拒敌,仅仅是将长棍横过头顶,等待丛枭的击打。
他无比确信,以丛枭的力量绝对无法撼动自己分毫。所以即便让一招、让丛枭近身,自己也毫无半点危险。
半空中,丛枭则是狂喜不已。对这意料之外的、轻而易举的近身,他当然不会错过。
方寸间,只见他用身体带动双手,用双手加速短棍,用棍尖对准安德烈额头上方的长棍,汇聚全身之力纵劈而下。
来吧!
面对如此一气呵成的完美一击,安德烈依旧是自信满满,不闪不避。只因他要让所有人知道,自己是何等地蔑视这所谓的大汗之子。
甚至他已想好,硬接了丛枭的第一棍后,自己该如何反击,如何用长棍打断丛枭的双腿双臂,如何让雄狮变成乌龟。
‘哗!’
当横过头顶的长棍即将迎来敌人击打的一瞬,当安德里正要催动全身力量与敌人抗衡的一刹,突然,他发现自己体内空空如也——没有一丝气力,没有一丝能量。
同样,更没有一丝延误!
在安德烈还来不及意外之时,纵劈的短棍已斩断他手中的长棍,并顺势划过他的头颅、他的胸膛,直至在他身上划出了一道细细的红线。
下一秒,伴着‘哐当’一声,长棍落地。鲜血也从红线中喷涌而出,瞬间淋漓了一双无法置信的眼——丛枭的眼。
这一刻,安德烈再次想起了那无数次出现在幻觉中的画面——丛枭沉浸在血泊中的、难以置信的眼。只是当这画面变成了现实,却并不是他曾经以为的含义。
这一刻,安德烈更不禁想起了伊莉莎白昨夜的美酒,想起了自己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赢’字,想起了伊莉莎白无尽怜爱的话语——死生不悔!
悔吗?安德烈不知道,因为他已死了。
与此同时,第一滴雨,也落下了。
台上,血水滴答;台下,一片死寂。
望着血水,三百勇士目瞪口呆。他们虽料到了是速败、是一招即败,却没料到败的是安德烈,更没料到丛枭的一击之威竟至于斯。
死寂中,无人欢呼。但所有人都已明白,无论相信与否、愿意与否,王冠岛都将迎来新一代的王冠勇士!
暴风雨终于来了!
雨滴变成了雨雾,洗去了遍布丛枭双眼的鲜血,也冲散了安德烈身下的血泊。
当雨雾渐渐隐去了一切,广场内只剩一个人、一具尸;只剩从未改变的剧情,从未改变的落幕!
同一时刻,茫然地看着遮天蔽日的雨雾,一滴泪水划落了如雪的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