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金岛。
大汗屋舍的露台上,脚步匆匆。
“站住——”
听到冰冷的呼喝,灵秀虽不情愿地停下了脚步,却并没有回身。
“——从今以后,你和我一起吃饭。因为看着别人的泪水和仇恨,我特别有食欲。”说完,兰若刺嘲讽一笑,眼神中更有一种恶作剧般的得意。
但灵秀却并不打算让仇人如愿——毫不犹豫地取凳、落座、开吃。一气呵成的动作中,她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兰若刺则自顾自地继续喝水。尽管没看见期望之中的愤怒与泪水,但她也并不失望。毕竟桌旁多一个人,吃饭也能不那么孤单。
可灵秀却并不是来陪餐的。所以即便与兰若刺对面而坐,她的头却倔强地扭向一旁,目光也自然而然地望向了山下。
不经意地,灵秀看见女人们已如常地下田,男人们已如常地出海,孩子们也已如常地嬉戏。但看着这与过往完全相似的一切,她却再也找不回半分的曾经。
是小岛的人都变了,还是自己没有变?为什么在这田园美景之中,自己只看到了背叛?为什么黑衣人占领金岛才数日,人们却都已忘记了仇恨?甚至不少人的脸上,还有了比过去更加灿烂的笑容?
不解中,愤怒中,灵秀冷冷地道:“你以为让我和你吃同样的食物,我就不敢下毒吗?”
似是完全没想到这回事,兰若刺愣了一下。但愣完之后,她却是分外期待地悠然一笑。随即,在灵秀的目光追杀中,她起身离开露台,走向了晨雾弥漫的山间道路。
望着那远去的蓝色背影,灵秀却有了一丝错觉,更有了些许从未有过的感触。只是她并不确定,是因为那冰冷褪去后的淡淡笑容,还是因为那蓝色背影的单薄?
回过头继续吃饭,灵秀忽然发现,兰若刺的早餐除了喝水,并没有吃任何东西——难道这个杀人魔不饿的吗?
阳光渐亮时,兰若刺加快了脚步。走了不一会,她便来到了分外热闹的寻宝现场。
见只见,一个四四方方的土坑中,十几个黑衣人在那威的指挥下,正满头大汗地奋力挖掘。土坑已挖了一人多深,也已出土了不少宝贝——造型各异、大小不一的各种烂树根。
但可惜,黑衣人们并不是根雕爱好者。所以,在向手心吐了两口唾沫后,他们拿起石锄,继续挥汗如雨。显然,他们很有决心——即便是要挖穿这座岛,也要挖出些不同于烂树根的宝贝。
坑边,兰若刺肃然不语。见那威抱歉似地摇了摇头,她却只当什么都没看见。走到摞成一堆的烂树根旁,她泄愤似地跺了两脚。跺完之后,转身便走。
那威很识趣,立刻巴巴地跟了上去:“大汗,暂时还没有发现,不过我会更加努力的。”
一反常态地,兰若刺不仅不再一脸冰霜,反而温柔一笑:“长老,你说有没有可能,金岛就只有你无意中发现的那三把利刃?”
“大汗所言,当然有可能。但此岛得名为‘金’,如若就只有三把利刃,未免也太寒碜了些。所以我相信假以时日,必能再有所发现。”
兰若刺不紧不慢,依旧笑着道:“谁说名字叫金岛,就一定要有很多金?长老千万不要有压力,能找到更多利刃当然好,找不到也没关系的。”
那威修行多年,不仅知道有关系、很有关系,更知道什么叫笑里藏刀。所以,他赶忙笑呵呵地把刀鞘递了上去。
“呵呵,大汗有所不知,故老相传七百年前,人类曾有一位智勇双全的前辈。这位前辈出生入死,凭一己之力救出了一个被机器奴役的女人。
此后,前辈与这个女人漂泊四海,遍访诸岛,只为寻找能终结机器的合金。最终,两人到达这里,并在此定居。由此可知,金岛一定有金——很多金!”
似是恍然大悟,又似是疑虑再生,兰若刺眉头一皱:“如长老所言,传说中并没有指出,两位前辈究竟有没有在这里找到合金,对吗?”
“大汗,七百年前,两位前辈攀山巅探积雪之寒,下汪洋寻海床之秘,想来应该是有所发现的。否则,他们也不会在此岛停留十余年,并直至去世。”
“‘攀山巅探积雪之寒,下汪洋寻海床之密’,多美啊!”感叹中,兰若刺却猛然停下脚步,猛然目光如刺:“但我很好奇,一个流传了七百年的传说,长老怎能记得如此清晰,又怎能描绘出如此身临其境的画面?莫非——长老看过?”
“大汗说笑了!就算我想回七百年前去看一看,也找不到穿越时空的路啊。且即便找到了,我也害怕迷路啊,呵呵!”
兰若刺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在那威分外自然的哈哈中,她不仅眼中精芒未退,口中更冷然一哼。
“哼,我也听过一个故事。时间虽没那么久远,却也颇有趣味,愿与长老分享一二。
十七年前,三个大男人带着一个婴儿来到了金岛。他们进入归蓝洞时,洞内的守护者正在看一本书。
那本书很特别,上面没有一个字。那本书也很薄,总共只有十三页,且每一页都是一副画。甚至有人说,那些画正是七百年前的绝世前辈所绘。
但却不知,如此重要的一本书,最终落到了谁的手上?获得之人,又是否从书中发现了什么?”说完,兰若刺的嘴角如刃一撇。
而面对兰若刺意犹未尽的嘴角,那威却是心头剧震!
他心想:当年之事,总共只有三人知道。除自己外,另两人一死一逃。所以,兰若刺究竟是如何知道的呢……难道?
尽管心中惊疑不定,那威依然镇定自若地道:“大汗,当时一片混乱。即使真有什么图画书,恐怕也和尸体一起烧掉了吧。”
“是吗?那就可惜了,我原本还指望着看看图画书,看看上面有没有画出利刃的埋藏点。”说话间,兰若刺猛地亮出袖中利刃,并盯着刃口的寒光,旁若无人地道:“对了,也不知道长老的千斤,喜不喜欢画画?”
话音未落,利刃已迅捷地在空中画出一道冰冷弧线。而兰若刺也在刃影中快步离去,只留下一声杀意无尽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