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风锻问及药粉时,那怪人微仰着头,指着那白色瓶子,得意说道:“这白色瓶子里装的,我叫它隐形粉,你把它搀在墨水里,再用这种墨水写字,写出来的字过一段时间之后就会自动消失。不过,当你用火去烤时,那些字会再次显现出来。”
他举起黑色瓶子,道:“而这黑色瓶子里装的,效果正好相反,我叫它显形粉,同样也是惨在普通的墨水里,它刚写下去时,会马上消失,可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它又会显现出来。”
风锻想起明日村里的献祭仪式上,需要用抓阄来确定献祭的人选,他心想这东西也许用得着,不禁有点心动,于是说道:“你把这对药粉给我,我便将水鱼石给你。”
狗蛋的风筝失而复得之后,正忙着将那风筝从空中收下来,他对那怪人恼恨异常,在旁高声劝阻道:“不可以将村里的圣物交给他。村长说了,一旦捡到水鱼石,得立刻上交,若私自藏起来,或交给外人,是要受惩罚的。”
那怪人心想:“看来这水鱼石在村里很是珍贵,“他望着手中的一对瓷瓶,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色。风锻以退为进,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说道:“那算了,我也不是那么喜欢它们。”铁脚真人听了一惊。
风锻转身对狗蛋说道:“你不是一直想看水鱼石吗,我这就让你瞧瞧。”他将水鱼石放入盆中,水鱼石立刻发出青蒙蒙的光芒。狗蛋这时候已将风筝收好,他把头俯在水盆上面,看得十分入迷。其他小孩们也凑了过来,几个小脑袋围成一圈,将水盆完全罩住。
那怪人隐约看到一道青光从脑袋间透射出来,不禁露出贪婪的神色,他猛的里将长腿一跨,推开挡在他面前的孩子们,粗鲁道:“让我瞧瞧。”
风锻不等他靠近,眼疾手快地从水里抓起水鱼石,并往后跃了数步。他挑衅说道:“怎么,你想强抢不成?”
铁脚真人真有几分动手的意思,可一见孩子们一起拦在他的面前保护风锻,他心想,跟这么多野孩子打架终归不是体面的事情,所以也就放缓了态度。
他为了缓和气氛,难看的笑道:“说到哪里去了,我正打算跟你交换呢,”说时恋恋不舍地将俩瓶药粉递了过来。风锻接过手里,说道:“这还差不多,”于是,他也交给怪人一颗石字儿。
那怪人捏着石子儿,进行细致入微的观察。这石子儿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他忍不住怀疑道:“这就是那水鱼石?”风锻很自然的看着他,答道:“那当然。”
那怪人抢到那盆水面前,将石头放入水中,石子儿安安静静地躺在水底,没有发生什么异样。怪人从盆里抬起头来,问道:“怎么回事,你们口中的青鱼儿呢?”
风锻指着水盆,煞有介事的说道:“这不就在水里嘛?”那怪人皱着一对墨一般黑的扫帚眉,疑惑地道:“哪有,我怎么没看见?”风锻眯着眼睛看了看天色,说道:“现在太阳太亮了,所以你看不到。”
那怪人想起刚才看到那青光时,孩子们的头把整个盆围得密不透风,他将手连招,想让孩子们过来,再将水盆罩住,可孩子们谁去理他呢,全都往外散开。
风锻指着他的皮袄说道:“真笨,你把你身上的皮袄脱了,罩在头上不就得了。”那怪人听了嘿嘿一笑,当即手脚利索的把皮袄脱了,连人带盆一起罩住。
他在里头闷声闷气的喊道:“乌漆麻黑的,什么也没看到啊。”忽然听到孩子们一阵诡异的笑声,他心中一咯噔,刚想将皮袄掀起来,只听得噗的一声闷响,脑袋被棍子打了一记,立即头昏眼花,眼冒金星,晕倒在地上。那盆水也被打翻了,水流了一地。
当那人倒下的时候,场中多出了俩道身影。一道矮矮胖胖,手中拿着一根棍子,脸上露出滑稽得意的笑容,一道身型纤秀,也是一脸笑容。正是铁男与风铃俩人。
他们从溪边回来的时候,正好撞上怪人用皮袄蒙住脑袋。风锻看见她们来的路上横着一根木头,便打手势,让铁男拾起来,再往怪人身上一指,铁男立刻会意,毫不留情地一棍打将下去。
铁男打过人之后,才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吹牛花绘声绘影地叙述了一遍。风铃听说这怪人身上有那么多奇异的东西,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们该把他身上的东西全都拿走,也好让他长点教训。”
风锻阻止道:“这人已让我骗了俩瓶药粉,还被我们打晕,算是给狗蛋报仇了,我们可不能太过分。”风铃心中老大不以为然,还是听了哥哥的话,没去拿怪人的东西。
狗蛋担心水鱼石为那怪人拿走,早将盆里的石头捡回来,交给风锻。风锻将石头扔向远方,笑道:“这并不是真的水鱼石。”他从怀里拿出真的那颗,说道:“我在交给他时,早就掉了包,真的仍旧在我身上。”
铁男赞道:“你这手鱼目混珠,以假乱真的手法可比你妹妹耍得好多了。”风锻不知道这背后的故事,因而露出愕然的神色。风铃不满地哼了一声。吹牛花吹嘘道:“我早就知道,风爷胆子再大,也不敢私自将村里的圣物交给外人。”风锻不置可否,有的人却为风锻反驳起吹牛话来。
风锻在孩子们中身量最高,人又重情尚义,很得孩子们爱戴。若论调皮程度,比起滑稽多智的铁男,他也是不遑多让的,所以和孩子们玩得很好,但说到做事,风锻便会一改顽皮胡闹的作风,表现出性格中沉稳冷峻的一面,因此村里的孩子又是喜欢他,又有点敬畏他,有的人会开玩笑似的称呼他风爷。
铁男看了看天色,说道:“天色不早了,该回去向村长交差了。”说时当先向那面溪桥走去。其他孩子们三三两两的跟在了后头。狗蛋临走前,走到怪人身旁,用脚踢了他一下,他人小力弱,这一脚踢得很轻,那怪人就像躺着的瘦骨嶙峋的老马似的,动也不动。
过了溪桥,就到村里的广场。广场上面铺着平整的石头,场域十分宽敞,等到明天,这里会聚集起许多贩卖各种东西的小贩,热闹非凡。广场的中心有棵苍老的老树,那像虬龙一般的树枝四下里乱窜,已长出几点青绿的嫩叶。每当夏天的时候,巨大的树荫亭亭如盖,将整个广场笼罩其中,许多村民都会来这里消暑乘凉。
孩子们各自分头回家。风锻将水鱼石交给铁男,铁男连同她私藏的那颗毫无保留的交给了村长。
兄妹俩人穿过广场,沿着溪边一条鹅卵石小路往上游走去。溪水潺潺流动,阳光就像许多小精灵一样,在水面上跳动。溪旁有所美丽的房子,一道低矮的土墙拦在外面,墙上面开着一道小门,门前倚着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这人就是风铃口中曾提到过的他们的老仆人福伯。
福伯身材高大,头发灰白,平日里神情严峻,令人害怕,但相处久了,就会知道他是一个面冷心热,心地善良的老人。风铃对他的脾气摸得一清二楚,从不怕他,常常耍泼撒娇,福伯对她十分溺爱,但也感到头疼。
福伯还没等兄妹俩走近,先就沉着脸责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风铃粲然一笑,说道:“今天天气那么好,所以玩久了一点。”平日里只要风铃一笑,福伯的神色势必柔和下来,可今天却有点反常,犹如罩了一层寒霜。
福伯瞪了风铃一眼,说道:“你们忘了?今天是你们父亲的祭日。”风铃吐了吐舌头,乖乖说道:“知道了。”风锻听到祭日一词,神色倏的一变,夕阳渐渐落下,阳光如金,却抹不去他神情中的阴郁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