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锻数人将整座云宫的底层的里里外外,几乎全游了一遍。他们循着云宫的外围往回走,到达云宫的最左侧,在那上面就是起伏的群山,名为玉林山,底下就是拘灵域。
众人走着,只见前方不远处的顶面上,似乎环绕砌垒着许多白色的石头,形成一个山丘样的鼓包,远远看去,犹如一个巨大的蜂巢。风锻摇相一指,问道:“爹,那上面挂着的是什么?”
风鲁答道:“”那是骷髅冢,上面砌着成千上万个骷髅头。“风锻听得头皮发麻,带着难以置信的腔调说道:“谁会那么无聊,把骷髅头砌在半空中?”风鲁笑道:“这是上一任流风使的杰作,整座拘灵域,连同三黑和二黑,都是他费心经营的结果。”
他们走到骷髅冢的底下,冢的最低处离地面还有五六米的高度,从下往上望去,无数的骷髅头骨铺满了头顶上方的整片位置,然后往中间隆起,那些空洞的鼻孔和眼窝不计其数,仿佛旧主人的灵魂仍然蛰居其中,正从上面打量众人。
风锻看得毛发直竖,催促道:“我们快走吧,这里可不是好地方。”风鲁随便指着一个骷髅头,打趣道:“锻儿,这些骷髅头还会动呢,不信你认真看一看。”风锻依言抬眼瞧去,定睛打量其中一个,只见漆黑的眼窝里面忽然有道蓝光闪了俩闪,犹如藏着一双鬼眼。
风锻吓得失声叫了起来,紧跟着那个骷髅头果真动了动,从旁伸出八道细长的灰色长脚,动过之后,又把脚缩到头里面。风锻看得目瞪口呆,再往其他的骷髅头看去,它们也时不时地伸出长脚,动它一下,好似一个人躺久了需要扭动一下身子一般。
风锻手指上面,惊讶地道:“里面有东西。”秦柳在旁惊叹道:“居然是骷髅鬼蛛。”风鲁赞道:“欢乐使的见识真是广博,让人佩服。”秦柳笑道:“伯父谬赞了,想必您肯定知道它的来历,还望赐教。”
风鲁笑了笑,说道:“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当年我来这里的时候,旧的流风使的神志已然到了崩溃的边缘,清醒的时候很少,他只教会我如何跟三黑相处,以及如何驾驭这些鬼奴和鬼蜘,便失去了理智,成为鬼奴中的一员,来不及告诉我更多的信息。”
他默默叹了口气,似乎在为旧的流风使悲伤难过,说道:“据我观察,这些鬼蜘十分安静驯善,不喜动弹,四年前我初见它们时,它们是这么叠在一起的,现在,它们也是这么叠在一起,几乎没有变过。”
风锻好奇问道:“难道它们不会饿死吗?”风鲁听了一愣,秦柳为他答道:“鬼蜘的确不好动,与石灵相比,可谓是旗鼓相当,为此,它们消耗的能量也很少,每天只要吃一点月精就足够了。”
他沉吟半晌,不解道:“它们虽然不怎么吃东西,却极为嗜吃灵魂,这么多鬼奴在这里,就好比许多美味佳肴,它们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动也不动?”
风鲁想了想,说道:“当帝君一纸云笺下来的时候,要我驾御云宫,我便会让三黑驱使众鬼奴来到这里,鬼蛛会从口里吐出一条银丝,分别黏在鬼奴的身上,
这种银丝坚韧异常,鬼奴们就牵着这些银丝拖着云宫向前飞驰,事后,银丝收回去的时候,总会从鬼奴身上沾点魂气,我想它们就是在那时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的。”
秦柳恍然大悟,说道:“鬼蛛虽然有此恶习,所幸吃的很少,真实的情况估计与你说的相差无几。”
风锻想起凡间所见的高头大马所拉的马车,莞尔笑道:“我在村里见过四只大马拉着一辆大车,当时觉得气派非凡,神气极了,可是比起帝君的千百只鬼奴,拉着一座小镇一般大的云宫在天空奔跑,那可真的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可同日而语阿。”
其他人听了,全都相视一笑。秦柳说道:“你可知道这些骷髅头是从哪里来的?”风锻皱眉道:“不是它们天生就有的吗?”风鲁也为这个问题苦恼许久,竖起耳朵听着,秦柳轻轻一笑,道:“当然不是。”
他侃侃说道:“这骷髅鬼蛛是属于魂兽的一种,并不生有肉体,个头跟人的脑袋差不多,身体呈淡灰色,微微透明。”他话锋一转,又问道:“你们听过寄居蟹没有?”风锻摇了摇头。
风鲁说道:“我在书中看过,在海边有中奇怪的动物,需要寄居到螺壳里面,才能生存。”秦柳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种骷髅鬼蛛有着跟寄居蟹一样的生活习性,不过,它们寄居的房子是死人的头骨。一旦它们钻进某块头骨里面,就认定了它,不会再出来了。”
风锻皱着鼻子,嫌弃道:“真是恶心。”秦柳笑道:“狗还吃屎呢,它也不觉得恶心。天地万物,各有其性,自得其乐,我们需要互相尊重,互相体谅。
在海外神山之中,有个叫无股国的国家,那里的人天生没有**,吃了的东西在肚里消化得半点不剩,不用上厕所。他们就觉得我们的排泄很恶心,那你自己会这么觉得吗?”
风锻听了噗嗤一笑,强辩道:“光吃不拉,他们才恶心。”秦柳摇了摇头,接着原先的话头,说道:“这种鬼蛛如此贪念人的头骨,那是有它的道理所在的。”大家都被他吸引过来。
秦柳道:“人的大脑是蕴藏神识的地方,在人死后,头盖骨会残留着许多神识,保留着生前的主人的浮光片影的记忆。这种鬼蜘特别喜欢收集这种记忆,就想是女人喜欢收集珠宝首饰一般。”
风鲁蹙眉问道:“他们收集这些干什么?”秦柳回道:“用来建造它们的幻想国度。”大家听得茫然不解。秦柳又卖关子问道:“你可知它们为何喜欢群居吗?’大家愣愣地摇了摇头。
秦柳自问自答地道:“它们十分特别,通过互相接触身体,能使意识互通,别看它们表面上那么懒,其实是共同生活在一个意识国度里面的。
大家用它们各自所收集到的记忆碎片,像是搭房子似的,将这个国度建造起来,里面有天空大地,有山川河流,有房子,有人,跟我们所处的天地一模一样。”
大家听到这里都觉得不可思议。秦柳继续道:“这种鬼蛛一般聚集在人间的惨烈的战争所遗留下来的万葬坑里。先秦有个叫作庄子的仙人,就曾在一个万葬坑旁边睡了一觉,不觉进入了鬼蜘所建造的意识世界里面去。
他受到它们的戏弄,把他变成一只蝴蝶。等他醒来之后,糊里糊涂的,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庄子,还是蝴蝶,还为此写过一篇叫做齐物论的文章。”
他说道这里,忽然摇头摆脑地吟诵起来:“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