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新安县,令狐德音马不停蹄的不浪费一点点多余的时间,全心全意的朝着自己的目标而去,身后自然还有一个跟班,自从那天晚上不小心惹怒了她,这连日以后可是没得到半点好果子吃,愣是没和自己说一句话,全程都靠眼神和动作交流的,也不知道这姑娘到底是怎么了,居然还有些冷暴力的性格在。
但想归想,王颖又有什么办法呢,已经上了贼船,总不能中途跳河吧,万一弄得不好,最后倒霉的不还是自己么,所以他就学乖了,既然人家是这样的态度,那就安安静静的做个跟屁虫也挺好的。
这日中午,王颖便随着她的脚步来到了一处军师要冲所在,崤关。
这崤关嘛,又称大崤关,它还有一个更加显赫的名字便是函谷关,说到此处需要稍微解释一番,古时候的函谷关一共有三处,大家熟知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说的是秦函谷关,其间有滚滚黄河之水呼啸而过,北岸是险峻无比的中条山,南面是巍峨耸立的秦岭山脉,它占据在交通要冲,仅有百里的狭长通道可供穿行,也正因如此,成为了昔日秦国的天然屏障,只是在汉代以后由于天下一统,这闻名千古的关隘便被推出了崤函古道重建,从而失去了原有的尊贵地位。
至于眼前的大崤关乃是三国之时魏武帝曹操让许褚另外修建的,因为在曹操的那个年代,黄河水位早已下降,原本水下的土壤上浮就成了一片坦途,所以人们不必再走狭窄的古道,当然,曹操拿它也不是用来作为战略意图,多半还是为了当作运输粮草的官道而已。
此时的崤关外并无一个百姓进出走动,而守关的兵卒也都各个披甲执锐在那站岗巡逻,令狐德音没有急着过去,反而是先在远处静静地观望了片刻,待她在心中思忖完毕了之后,这便下马径直走了过去。
王颖见她都去了,那自己也不能闲着,于是就屁颠屁颠的跟了过去,等到了关门之外,守城的兵卒一见有外人前来,立刻进入了戒备的状态,顿时城墙上的弓箭纷纷拉成满弦,瞄准着渐渐靠近的一男一女。
还没等他们到达城门口,负责守卫门防的一名都尉便带着麾下士卒迎面而来,一张厚实的大手立刻挡在了二人的面前,严声道:“尔等是何人?速速止步!”
令狐德音闻声便停下步伐,面对眼前的一众兵将,眸中却不弱半分气势,稍稍行礼之后,便道:“我二人远道而来实乃有要紧之事意欲求见孟观孟将军,还请这位都尉代为通传一声,小女子在此谢过。”
那都尉细细打量了他二人几眼,看着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威胁存在,这便挥挥手令一众士卒暂且收神,尔后回道:“娘子莫要急着谢我,孟将军身份尊贵,可不是寻常百姓想见便能见到的,若无军令,我等也不敢轻易通传,如今这大崤关也不得随意进出,依我看,你们两位还是请回吧。”
王颖早就猜到了或许会是这种结果,便在一旁小声嘀咕道:“都尉说的有道理,孟将军是多大的官啊,就你和我这种无名小卒也想要见他,算了,我们还是撤吧,要不然可得是别人轰我们走了。”
“闭嘴。”令狐德音回头瞪了她一眼,接着又道,“都尉,我实在有万分紧急的事情要求见孟将军,此事关乎社稷之安危,家国之存亡,还请都尉通融,若有任何怪罪,小女子愿一力承担。”
“不可。”都尉果断回绝,摇头道,“军中不比他处,事事都已军令为先,再者,你也没有朝廷的公文或者军中的印信,我怎能放你过去呢,不必多言了,尔等赶快退下,要不然你们两个就得挨一顿军棍了。”
令狐德音不愿就此放弃,于是就和他软磨硬泡了好半天,可是那都尉却是个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粗人,说什么都不让进,更加不可能跑进去通传了。
或许是被逼无奈,令狐德音实在没辙了,于是心中一横,决定剑走偏锋,趁着众人已然对她放松了警惕,当即从腰间掏出短刃抵到了都尉的咽喉,从而背身过来将其给控制在了身前,能做出这一系列的动作,也得亏她的身材比较高,若是换了个身材矮小的,想都不用想。
忽然来了这么一出,吓得王颖也是差点没昏死过去,只见顷刻间那些兵卒就大举围了过来,将他们二人圈在了正当中。
“我的祖宗啊,你这是嫌命太长了嘛,你想不开没关系,切莫带着我啊。”
令狐德音根本来不及搭理他,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她早就计划好的,当然,这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这么做,可此刻既然做了,那也就不能回头了,唯一的期望便是能够惊动孟观,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是骨感的,就怕还没见到人呢,先被射成了马蜂窝也不一定,王颖这时候可是急坏了,咽了咽口水,生怕一不留神就丢了老命,于是就当众劝解道:“诸位兄弟,此乃误会,凡事好商量,切莫意气用事啊。”
话音刚落,就听令狐德音大喊一声:“若要这厮活着,你们立刻去请孟观将军前来,如若不然,此人必定身首异处!”
“大姐!你这是闹哪样啊!”王颖眉头紧蹙,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哗啦啦的往下直淌,对她的这番神操作实在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双方就这么僵持住了,谁都不敢贸然动手,局势进入了白热化的程度,而在城楼上的一众兵卒见到了这一幕自然也会有人前去通传,大约又过了一阵子,那关门方才缓缓开启,只见从关内驶出了一小队骑兵人马,只有四五个人左右,但却不知那来人究竟是不是令狐德音所盼望见到之人。
“所有人全部散开!”
随着一声斥令传来,围在他们两个人周边都被兵卒尽皆退开,随后便见到一个男子骑着马来到了跟前,王颖抬头一看那人的模样,顿时又喜又惊,张大了嘴巴,磕磕绊绊的说道:“张......张......张宾!怎么是你啊!”
“王郎?”原来那骑马而来之人正是他的老朋友,而张宾呢,见到是他在此撒野作乱也是大为震惊,“王郎啊,你在此作甚呐?为何要胁持这名都尉呢?”
“没事,没事,你来了就好,这都是误会啊。”王颖总算是松了口气,然后将令狐德音的刀给卸了下来,放了那名可怜的都尉,又道,“公主啊,这位是我的朋友,名叫张宾,既然有他在,别的事就容易多了。”
跟她说完了话,王颖又过去冲那都尉行礼赔罪,不过人家此刻也没什么怒气了,就算有,但出于张宾的面子也不敢当场发作,只好认了这个哑巴亏。
但公事仍需公办,那都尉走到张宾的身前,抱拳道:“禀张军司,此二人今日前来想要求见孟将军......”
待其解释完毕以后,张宾通过他的一番描述也算是清楚了整件事情的大概,转头看向他们两个人,神情之中甚是无语,对此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于是下马走到了令狐德音的身前,问道:“我方才听王郎称呼你为公主,请问女郎何人也?莫不是我朝的皇族中人?”
令狐德音欠身行了一礼,徐徐道:“见过张军司,小女子令狐德音,实不相瞒,我乃仇池国君之女,故而王茂扬才会唤我为公主。”
“原来如此,你是杨茂搜的女儿。”张宾轻轻的点了点头,随后出言赞许道,“我虽未曾见过令尊其人,但也听过他的一些事迹,元康六年之时,令尊继任为白马氐族的第五代酋长,后因齐万年的叛乱所致,从而领军返回了仇池,自封辅国将军,后来便创立了仇池国,这些年来关中人士奔流着大多依附于其国,而令尊大人则是来者不拒,全都接纳安抚,去着赠送财帛遣人护送,倒也令人钦佩。”
“张军司过奖了。”令狐德音微微躬身行礼,凝目说道,“军司,我此番前来是为了有要事求见孟将军,方才之所以莽撞行事,实乃无可奈何之举,还请诸位切莫放在心上,令狐德音在此赔罪了。”
“公主言重了。”张宾神情平静,冲其淡淡一笑,“今见公主如此,想来传言不假,外族女子各个堪称女中豪杰,胆魄过人,我张某人此番也算领教了。”
“然而......”
张宾稍稍思考了一下,接着道:“孟将军此刻尚有军务在身,故而不在城中,公主既然有事相告,和我说也是一样,还是先进城再说不迟。”
“好,那就有劳张军司了。”
令狐德音话音刚落,王颖就赶紧过来准备插话,他心里可是有些不平衡,明明这张宾是自己的老熟人,为什么现在他们两个说的正热乎。
就张宾现在的派头而言,肯定不是个普通的军官,看这些兵卒对他的恭敬程度便能猜到了,只是这‘军司’一职位王颖还是头回听见,对了,他心中忽然想到,也许这‘军司’之意便是‘军师’,嗯,没错,晋朝定是当初为了要避讳司马师之名,所以才特意更改了原本职位所惯用的叫法,从而延续至今。
“张兄啊。”王颖抢着说道,“多日不见你可是令小弟刮目相看啊,如今你都成了孟将军麾下的军司了,你可得好好跟小弟我解释解释,要不然我晚上只怕都睡不着好觉了。”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张宾满不在乎的回答,显得格外的谦逊,只是他的这种谦逊让王颖听起来有些怪怪的,这到底是谦虚呢,还是狂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