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王颖这个人在我看来的话,他真的算不上一个出类拔萃的人,因为任何一个人都需要时间的慢慢沉淀,我记得二十岁的时候总以为自己看透了所有,觉得自己什么都明白,可如今的我回想起当年的我还真是令人发笑,都说学到老活到老,其实学的不仅仅是知识和道理,最重要的是,人生这场游戏的规则,这是千百年来经过社会洗礼过后渐渐形成的一套法则,每个人都无一幸免,不分贵贱,不论高低。好了,道理讲了这么多,大家继续看吧,我也不知道王颖的将来会是怎样,但我希望他能够遍尝人生的尝酸甜苦辣,阅尽尘世的世态炎凉。)
赵奉喝得是什么,当然是童灵辛辛苦苦给他配制的泻药汤了,试问喝了那满满的一大罐子,赵奉这几天可有些好日子过了。
而与此同时,王颖和令狐德音两个人则是继续开启了自己的逃命之旅,他们从童灵的家中出去以后,一路就沿着小河向着西面奔走。
由于行动还不是很利索,所以王颖就捡了根木棍当作登山棍来使,两个人的脚步其实也没有多快,跑了许久实在是累得不行了,王颖果断将木棍往地上一丢,找了块大石头就赶快坐上去歇歇脚,“不走了,不走了,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不仅他累,令狐德音一直这么搀着他走也是身心俱疲,于是也顺势坐到了他的边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待到缓和了以后,便发出了一句感慨:“哎,如今我才知道何为世道艰难呐,王茂扬,我想过了,洛阳城我们只怕是回不去了,所以我决定先回仇池去,你呢?你接下来有何打算?想和想去我国一看呢?”
“你要回去了?”王颖呆呆的盯着她看,心里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捏着额头沉吟了片刻方才来了一句:“反正我回去也没别的事情干,每天除了吃喝就是睡觉,对了,仇池在哪里?”
“陇南武都郡。”
“陇南?”
王颖想了想,回忆了一番,他记得陇好像是甘肃的简称吧,而自己现在身处河南境内,也就是说中间还隔着一个陕西省,那岂不是要走个十万八千里了,一想到这些,他就头皮发麻,心里更是打起了退堂鼓,赶忙的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不去了,你的家也太远了,我可是个病人那,受不了此等山高水远的颠簸。”
“哦?你真不去?”
“不去,等到了前面找个有人的县城我就自己想办法回洛阳。”
“那好,一切随你。”令狐德音露出了一抹俏皮的坏笑,玩弄着自己的手指,轻飘飘的说道,“反正到时候若是有人去找你家的麻烦那可与我无关哦。”
“你这话甚么意思?”王颖的脸上充满了疑惑,随即冲其摊了摊手,若无其事的说道,“怎么,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威胁我啊,你可拉到吧,又想骗我上贼船呐,还真当我是三岁小孩呢,那伙人找的是你又不是我,再说了,我回去之后就整天躲在家里,大不了我回老家去总行了吧。”
“哎呦,未曾想你还看得挺开的嘛。”令狐德音悠悠一笑。“不瞒你说,我的仇家可不是个泛泛之辈,其乃当今的赵王司马伦,就连你们的天子都要称其一声叔公啊,你以为自己还能回去么?只怕你到了城门口就会被他们的人给就地拿下,到时候严刑拷打,弄得你一身伤痕的,你可莫要怪我没有提醒你啊。”
“你!你!你!”尽管王颖之前根本就不知道赵王是谁,但此刻一听仇家的来头这么大,立刻就绷紧了那张如玉的俊脸,鼻息渐粗,眉睫猛然一跳,差点没被她给气死,哭丧着脸道,“我到底和你有甚么仇,甚么怨的,好好地非要拖我下水,哎......这回算是完了,”
令狐德音起身在他面前得意的来回踱了几步,可脸上的笑容始终不曾停下过,最后她站在王颖的面前,一双清眸直视着他,调侃道:“现在你说甚么都已经晚了,反正洛阳我去不了,你也就不要痴心妄想了,依我看嘛,你还是乖乖的跟我回去,等到日后我办完了是在送你回来罢了,你意下如何?王家郎君?”
想来想去,王颖还是想不出任何可行的办法来,他抬起头来,迎住了令狐德音投递过来的目光,不禁失笑道:“罢了,罢了,认识你算我倒了八辈子的霉,行,我可以跟你回仇池国,但是我有一个疑问,你一个外族之人,根本没有任何理由跑来与赵王作对,这到底是是因何缘由呢?”
“为了仇池国,因为仇池国主乃我亲生父亲。”令狐德音语调缓慢,一字一顿,清晰了然的说道,“几年之前,那齐万年率众谋反,一时间烽火遍及秦州、雍州,不论晋人或是氐人,无数百姓因此家破人亡,后来,我父亲因不愿与其同流合污,祸害百姓,才不得已领着本族部众返回了仇池,从而创立了仇池国,收容那些流离失所的无辜之人,你久居繁华之所,当然不知道那是何等残酷的景象了。”
“原来......你是一国之公主,难怪,一看你就不像是个寻常人家的子女。”王颖缓缓点着头,目光凝重的看着她,口吻淡淡的说道,“既然如此,那你的敌人应该是齐万年才对吧,可你为甚么要大老远的来与赵王作对呢?”
“因为......”令狐德音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缄默了一阵,想过之后便道,“有些事情与你说不明白,总而言之,在我看来,那齐万年之所以忽然谋反,这其中必然有甚么不可告人的隐秘,多多少少与赵王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我此番之所以来洛阳暗中调查,也是因为这个,然而我查了许久不仅没有多大的发现,后来又遇见了你,本想从你口中问出些甚么,却不料已经被其所察觉到了。”
赵王,齐万年,突然之间这两个名字就硬生生的扎进了王颖的思绪之中,他隐约的感觉到二者之间似乎有些不太寻常,只可惜王颖对晋朝的历史了解的不多,他只记得司马伦应该是司马懿与柏夫人所生的儿子才对,没想到他的命这么长居然活到了现在,而令狐德音方才所言自是真切,再加上之前的吴逊事件,如此想来,这一桩桩一件件,似乎都和自己绑到了一块。
王颖坐在大石头上面,一个人在那默默地思忖了良久,其间一声不吭安静的可怕,令狐德音说得对,既然得罪了赵王的话,人家身为皇族的长辈,想必以自己琅琊王氏的身份在他面前也未必管用,而且那个赵奉先前已经见过了自己,所以这时候若是回洛阳肯定是羊入虎口,因此,他做出了决定。
“好吧,我答应和你一起回仇池国。”
“真的?”令狐德音一听这话,难掩心中的激动和喜悦,“这可是你答应的,男人应当言而有信,你可不许反悔。”
“不反悔,不反悔。”王颖喃喃重复了一遍,但心中尚有忧虑,“也不知那位童先生现在怎样了,他一个人真能化险为夷么......”
“放心吧,他一定安然无恙。”令狐德音浅浅笑道,“他可是玄晏先生的高徒,你忘了临走时他的那番信誓旦旦的姿态了么,区区一个赵奉,又岂会难到他呢。”
“玄晏先生是谁?我可是初次听闻。”
“甚么?你连他的大名都没听过?”
“这个......真没有。”
令狐德音对此有些难以置信,连她一个地处偏远的外族之人都听过,却没想到王颖这么个世家子弟竟然不知道,还当真令人咂舌。
“罢了,不知就不知吧。”令狐德音一脸无奈的说着,“你可歇好了?”
“嗯,差不多了。”
“那好,我们启程吧。”说完,令狐德音就毫不留情地拖着他继续上路。
可是,面对着茫然未知的前程,王颖的心中怎能没有波澜呢,他时不时的停下,忍不住回头张望,而自己的脚步却是离着洛阳的方向越走越远。
从洛阳去往仇池国,千万里之遥的路程可不是嘴上说说那样的轻松,当然,令狐德音也有她自己的一番安排,眼下的战事难以预料最终的结果,而她身为仇池国的公主,自然不会置身事外。
两日后,他们二人经由山道,再转小道,最后通过官道便来到了洛阳以西不远的新安县,不得不说,王颖实在有些佩服这姑娘的体力以及她过人的智力,在山间行走辨别方向那叫一个准确,绝对是自己万万达不到的水平,一路上也曾经过几个小村落,可她老人家除了找当地的村民买了些口粮以外,至于睡觉都是在野外渡过的,而且每次就睡不到几个小时而已,就会被她给活活的弄醒,
王颖本来以为到了一个县城,这回可以好好的休整几天了,但事实往往是会令人大跌眼镜的,等到了傍晚时分,令狐德音带着他进了县城,可是他们进来并非是为了找寻哪家客舍借宿的,而是到了一处不起眼的民宅之外。
“咚咚咚!”令狐德音敲了敲门,片刻之后那门便开了,接着走出来了一个男子,两个人相互交流了一番,但他们讲的话是氐语,所以王颖从始至终都没听懂。
令狐德音和那人说完了话,这才拉着王颖入内找了个房间坐下,不进不知道,一进吓一跳,原来在这民宅之内聚集了十几个高大威武的氐族男子,他们一见到公主来了全都纷纷行礼参拜。
直到此时王颖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新安县是他们的一处窝点,不对,应该像是一处联络点才对,接下来就看见令狐德音给他们那群人吩咐了什么差事,很快,大家伙得了命令就尽皆散去,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留在了室内。
“诶,公主啊,我们何时开饭?”王颖的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我都饿了一天了都,再不吃饭我都要挂了。”
“知道啦......”令狐德音一脸嫌弃,这便拍拍手掌,不过片刻功夫,就有人端来了餐食,“来,请足下慢用。”
不废话,王颖立即开吃,也是刚刚他才深刻的体会到,原来能够吃上一碗热饭是如此幸福的事情,激动地都要留言了,嘴里的饭还没咽下去,他就迫不及待的说道:“公主啊,我们好歹也要歇两天吧,去你家山高路远,千里迢迢的,总得让我养好了精神才能陪着你一路西行啊。”
令狐德音冲他暖暖的笑了笑,但是说的话却不是他愿意听到的,“这个就不必了,明日一早我们还得继续走,以免耽误了时机那可就不大妙了。”
“纳尼?”王颖猛地喷了一口饭,“你这么急着走作甚?难道你赶着回去嫁人么?反正一时半会也到不了,这又是何必呢。”
“正是。”令狐德音点了点头,视线直直的对着他的双眼,一脸正经的道,“我的确想回去嫁人,可是你愿意娶我么?”
瞬间,王颖听了这话好似凝固住了一样,随即整个人身子一抖,心想这是什么鬼啊,居然还能这样玩么?便小心翼翼的说道:“你......你是认真的?”
“与你说笑呐,看把你给吓得。”令狐德音画风一转,咧嘴淡淡一笑,“一个大男人怎么如此胆小,实话告诉你,我之所以急着赶路,乃是因为我想追上晋军的步伐,方才我的手下告诉我,说是朝廷遣派的大军两日前刚从新安县经过,所以我们可不能再耽搁了。”
话于此处,王颖着实有些弄不懂她此刻心里的想法,轻轻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眼睛,沉声道:“你之前不是和我说要回仇池么,为何现在又要去找朝廷的军队呢?难道你又有了甚么鬼想法?”
“想你王家子弟在朝为官的不算少数,你应当也算得上是饱读诗书的人了,你到底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呢。”令狐德音好生莫名的看着他,顺手脱下自己的长袍放到了一旁的木架上,“仇池位于陇南武都郡,而武都郡在长安之西,祁山之南,故而长安是我们的必经之路,而此刻长安以西的地界全都被齐万年的叛军所占据,你想想看,若不先处置了齐万年,我又怎能轻易回的去呢。”
“那你带我来干嘛?”王颖立马就是回怼了一句,“我是答应与你去仇池看看而已,现在你可好,这不是欺骗我的感情嘛,早知道我就不来这鬼地方了,算了,算了,明天你自己一个人走吧,让你的手下送我回洛阳,到时候出了任何事都与你无关。”说着,王颖用力的拍着自己的脑袋,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那么多年的地理真是白学了,当真是后悔不已。
面对王颖的要求,令狐德音眸间露出一抹喜色,温和的笑了笑,然后摆了摆自己右手的食指,嘬着嘴道:“这可对不住了,我的手下都有要事需要去办,我可实在找不出有任何一个闲人得以送你回去了。”
“你......”王颖被她逼得顿了顿,“那好,既然如此嘛,就不劳烦你的人送我了,依我看,不如这样吧,你既然是个公主,那你借点钱财给我应该不成难事吧?”
“怎么?找我借钱啊?”令狐德音浅笑一声,抖了抖脑袋,“实不相瞒,我的身上也无闲钱可用了,你若真要回去呢,那明日一早就请自便吧,你放心,我会命人准备几张香囊让你带着上路的,还有,我要奉劝一句,你王家在洛阳城的确声名显赫,但是在这新安县,未必能有几个人知道,若你不信的话,明日就去街上问问,看看是否有人会借钱给你。”
王颖两眼一瞪盯着她看,想发火也发不出来,真是被她给打败了,这又没钱的又没人的,除了指望着她,似乎也没甚么别的法子了,只能当这个哑巴了,“行吧,行吧,一切都随你,只是我也要奉劝公主你一句话,身为一个妇道人家,有些打打杀杀的事情你还是少管的好啊......”
“此事不用你管,明日卯时我们就走。”令狐德音突然将脸色一板,丢下了这句话以后仿佛像是带着一股子怨气般的摔门而去。
这下好了,王颖一个人呆呆的杵在了原地,想着自己刚才是不是一时嘴快说错了什么话,但似乎没有啊,这不都是一番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嘛不是,算了,不管许多,吃完赶紧找个地方睡一觉再说。
转而到了第二天的早晨,当令狐德音过来的时候王颖已经睁眼醒了,这倒让她有些出了奇,“赶紧收拾,我们待会儿就走。”冷冷的语调就与这外面的温度一样,显得格外冰凉。
王颖感受到了这种区别对待,神情突然有些颓,准备好了之后就来到门外,而此刻的令狐德音已经上了马,而且她今天特意换了身中原女子的行装,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穿着自己本族的服饰,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王颖觉得场面怎么越来越尴尬了,想了想还是得自己来打破这个异样的氛围才好,于是就讪皮讪脸的冲其哈哈一笑,“公主啊,你穿这身衣裳当真是天女下凡,倾国倾城啊。”
令狐德音斜眼过来冷冷的撇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一个字。
王颖颇为难堪的笑了笑,奋力的爬上了马背,等到令狐德音动身了以后,他就默默的跟在了她的后面,谁知道刚出了县城没有多远,那小姑娘立马就开始加速,随即策马狂奔,跑的飞起。
她在前面猛跑,逼得王颖也是没办法,只好在后面全力的追赶者,也不知道自己上上辈子是造了多大的孽了,竟然碰到了这么个难伺候的主,还要跟在她的后面吃灰,一想到这些,顿时就觉得女人真是个麻烦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