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大将军田禋是也,尔等小贼还不伏诛......伏诛......”
忽然,就听见那田禋嘴巴开始嘟囔了起来,一边振振有词的说着,一边还用手不停的比划着,直到最后咧起了嘴呵呵的笑着。
王颖刚开始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细细一听才知道这家伙竟然说起梦话来了,而且还一套一套的弄得有模有样。
恍然大悟,原来田禋这个粗犷的汉子,心中也有一个当将军的梦想,倒也与他威武外表相得益彰。
就这样,王颖不忍吵了他的美梦,于是乎在他的边上找了块大石头顺势坐下,侧耳倾听他时不时蹦出来的语句,既可爱又真实,别提多有意思了。
大约半个时辰过后,田禋才做完了他的白日梦,刚一睁眼就看见王颖正坐在边上盯着自己,也是吓了一跳,他连忙站起身来,表情甚是尴尬。
王颖目光温和,唇角微微含着笑意,尤其是见到田禋这副模样更是打心眼里觉得有趣极了,或许在别人的眼中田禋是个外表凶狠,不易亲近的壮汉,可在自己的眼中他算得上是铁汉柔情的那类人了,想了想还是觉得逗逗他,“哎呦,田大将军,你醒了,可叫小人好等啊。”
“啊?......”小心思被人给知道啦,田禋吓得张大了嘴巴,一脸懵比的望着他,“郎君,你......你怎么......”
“你这人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呀。”王颖一时没忍住那可就朗声大笑了起来,一直笑到肚子疼得不行才勉强打住,然后用胳膊搭着他的肩膀就并肩走去,“安远呐,我以前可从来都不了解,原来你也是个有大梦想的人,怎么着,想当将军纵横沙场么?”
被他这么一说,田禋竟然有些难为情,但是也认真的冲他点点头,轻声道:“郎君,我与你不同,你不仅长得英俊,而且还有大文采,可我是个习武之人,从小到大除了刀剑也没别的了,若是能够为国出征的话,那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言于此处,王颖当然可以理解他的志向,男人嘛,要是心中没有几分豪情壮志的话也算不得男人,就连王颖以前也有,只不过他当时的理想就是成为像梅罗那样的超级巨星,可那也就停留于想想而已,与田禋可是无法相比的。
“张宾要去,现在连你也要去,哎......”王颖幽幽出了一句感叹,“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安远,打仗可不是儿戏,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哭过之后还是朋友那样的玩法,我知道你武艺超群,哪怕十几个大汉也不是你的对手,然而,若真的去了战场,那种血腥的恐怖你可曾想过了。”
田禋双眉一紧,可很快又恢复了平常,淡淡道:“郎君,你的话我都明白,因为我曾经......我也曾杀过人。”
“甚么?”王颖闻言一怔,这句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着实有些让人难以置信,不错,尽管田禋看起了是一副恶狠狠的凶相,可骨子里却是个善良忠厚的大好人,平时在家中也是安分守己,因而才会常常被婢女们欺负的叫苦连天,可王颖心里知道,他是绝对不会和自己撒谎的。
“你......你杀了谁?”王颖小心翼翼的问。
“不止一个。”只见田禋长舒了一口气,侧脸过来憨憨笑着,“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当初老师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弟子,但是飞景剑只有一把,后来我二人因此以性命相搏,后来我赢了,所以他就死在了我的手中。”
“原来是这样,我懂了。”王颖愣了愣神,想着在田禋的身后还藏着这样不同寻常的过往,不禁会为他扼腕而叹,其实田禋是个很重感情的人,王颖比谁都要清楚,尤其当他故意笑着说出来的时候,只怕心中已然阵痛连连,伤感莫名了吧。
默默思考了半天,王颖随之笑着拍拍他的脑袋,柔声道:“算了,算了,以前的事既然都过去了就不要再想那么多了,田大将军是要成就丰功伟业的大人物,将来可得带着千军万马纵横天下的。”
“谢谢郎君。”有了这句安慰,田禋苦笑了一下,可心里头顿时也舒坦了不少,不再像刚才那样愁怨满腹,无所适从了,轻声道,“郎君,我还有一事相求。”
“都是自己人,别说求了,只要我能帮到的,我一定尽量帮你。”
王颖话音刚落,田禋便道出了实情:“郎君,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理应报效犬马之劳,只是我......我真的很想去投军,还望你能答应。”
“行啊,没事,这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不用想那么多,我答应你了。”王颖毫不犹豫的赞同了。
田禋的脸上一阵欣喜,但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于是这刚来的笑意顷刻间又被愁容盖过,幽幽道,“若我只是一个人那该多好啊,可我至今都找不到妹妹在哪,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我真的不是一个好兄长。”
“谁说的,你可不要这么贬低自己。”王颖笑着鼓励,也是希望可以让他心里好受一些,“对了,你姨父之前不是说过要带你去找个能掐会算的高人帮忙么,我记得好像是叫甚么郭公的,你到底去了没有,那人怎么说的?”
田禋摇摇头,叹道:“我之前和姨父私下里去过几回,可是每次去那人都不在家中,听说是外出云游去了,到底何时归来也弄不清楚。”
“真的假的?”王颖一脸狐疑,“他是真的不在家中,还是故意不想见你,你可曾说了是我王家的人?”
“当然说过了,只是那位郭公其人并不在家里面,说了不也没用嘛。”
“你还记得他家怎么走么?”
“这我倒还记得。”
“那好,反正此刻也没别的事干,我们不如再去看看,也许郭公回来了呢。”
“啊?现在就去?郎君你不是在说笑吧。”田禋挠了挠头,被他突如其来要求以及模棱两可的说辞给弄得一愣一愣的。
“你以为呢?”王颖板着脸认真的说道,“说实话,我也很想见识一下这位世外高人,哼哼,他到底有没有本事我一去便知,只要他在就行。”
王颖眉睫微动,暗暗的在心里打着小算盘,唇角时不时的扬起淡淡的诡异笑容来,视线微转,见田禋还站在跟前一动不动的跟个木头桩子一样,顿时就有些窝火,叫道:“你还站着作甚!我要你带路,没听见啊!”
其实田禋只不过见他难得露出这样阴诡的坏笑来,所以反应才会慢了半拍,被他这么一嚷嚷急忙连连点头言是,就算受了某人的一些欺负也是没地儿说理去,只得乖乖去将马牵来然后就在前面领路。
当然了,王颖也不是欺负他,只是养成了习惯而已,就他们这体型两个人就不是一个等级的,若是换做了别人敢这么和田禋说话,只怕早就挨了一顿好打,可王颖既是他的救命恩人,也算是他的主子,不论是习武之人惯有的忠义,还是刚正之人天生的豪气,在田禋的身上显示的淋漓尽致,堪称完美。
那位高人的家住在城中一个极其寻常的闾里之中,在偌大的洛阳城是那样的微不足道,一处恬静的小宅院内,一个容貌整丽的年轻人穿着一身水墨色的长衫正俯首案前行笔匆匆,他梳着整齐的发髻,套在一顶精巧的小冠之中,文质彬彬的美少年,面容清秀优雅,甚是一番公子翩翩的不凡气度。
然而,这份午后的宁静并没有延续多久,随着王颖的上门便被立刻搅乱,只见一个年轻的女子神色慌张的跑了过来,憋红了一张粉嫩的笑脸,急道:“诶!跟你说啊,外面来了两个访客,其中有一位之前好像来过,像是琅琊王家的人,我你您不在家中外出游玩去了,可那另外一个人却不愿离开,他还非要亲自进来看看,这可如何是好。”
“阿彤不必慌乱。”郭璞细声软语,抬起头来对她露出了一个阳光的笑容,没有急着说话,而是很贴心的等着她先喘好气再说,“我早知今日会有贵客登门,所以我才在此等候,你速去开门,切记不可怠慢。”
听了他的这番吩咐,阿彤点头允了一声便去请客进门,刚到门口,当她开了门之后,就看见王颖一脸得意的对田禋道:“看看,被我说中了吧,说不在难道就真的不在么,你武艺这么高,之前不会翻墙过去啊。”
田禋憨笑无语,受了一顿说教也是倍感尴尬。
王颖前脚刚踏入了郭璞所在的小院,一见到这副英俊面庞的时候不禁在在心中默默感叹了片刻,心想眼前这小伙子长得可真不赖,要颜值有颜值,要气质有气质,而且瞧着年纪和自己也差不多,不过自己也不差,算是伯仲之间,棋逢对手了。
可是这似乎不太对啊,王颖想着既然是和自己老爹是朋友,应该年纪不小才对,怎么会如此年轻呢。
正当他疑云满腹之时,那位俊郎当则是笑脸相迎,微微抬手示意,道:“贵客临门,有失远迎,郭某在此向王郎赔个不是,请坐。”
“怎么,你认识我?”王颖一边问着,一边坐下,挺直了腰板坐在他的对面,反正在气势上那是绝对不能输的。
“认得,当然认得了。”俊郎灿烂一笑,温言道,“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凤郎来此,我郭璞岂能不知?”
“郭璞?”王颖细声呢喃,目光飞快地闪动了一下,显然有点惊讶,但他仍然保持着从容镇定的神色,不紧不慢的说道:“哼哼,足下果然厉害呀,难道你就是传说之中的那位高人,郭公?”
“非也。”郭璞微微摇着头,“郭公并非郭璞,郭公亦是家父,不过你来晚了,家父早在三年之前便已归去,如今唯有郭璞健在,恰巧昨日守孝期满,方才开门见客,然而家父生前已有叮嘱,料定今日足下会来,我早已恭候多时了。”
“你说甚么?令尊不在人世了?”王颖顿时拧紧了双眉,对此深感意外,瞥眼看了看他,也不像是骗自己的样子,总不能哪个做儿子的会咒自己的老爹死吧,特别是在古代,百善孝为先更是立身的根本,可若真是如他所言,那自己搞来搞去不还是瞎忙活么。
“哎......”田禋忽然在一旁唉声叹气着,眼神之中透露出阵阵的忧伤,心中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就被扑灭,怎能不让人遗憾失落呢。
郭璞深深地看了田禋两眼,虽然不怎么了解,可心中已然猜到了些许,也清楚他们两个人的来意,沉吟了片刻,徐徐道:“我观这位壮士铁面剑眉,燕颔虎首,此生可登将帅之位,然结喉锁颈,龙宫暗黑,却乃不善之相,我料定你少小无依,父母早去,上有兄弟则死,下存姊妹当离。”
王颖听完他的话,惴惴然惊起了一身冷汗,将头转向一边看见田禋更是瞠目结舌彷如被一根强心针扎入了骨髓之中久久不能自理。
到了此刻,王颖才隐隐感觉到眼前的这位年轻人似乎不简单,他随之慢慢沉下了脸,拱手道:“足下所言句句属实,实不相瞒,我的这位田兄弟他有个妹妹至今下落不明,还请你能够帮他一把。”
“是!是!是!若能让我找到妹妹,你要我作甚么都可以的,请你一定要帮帮我,多谢,多谢。”田禋抱拳急道,刚才郭璞的一席话又让他重拾了心底的希望,看这架势都快准备下跪哀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