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颖出门以后便上了车,他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而坐在他旁边的王导则是闭着眼睛,安安静静的在那里一言不发,两兄弟就这么彼此沉默着。
也许是看着场景有些尴尬,王颖想了许久之后才开口打破了此刻的寂静,“我们是要去见甚么特别的人嘛?”
“嗯.......”王导微微点头,接过了话茬,缓缓张开眼睛,揭开了车帘向外探望了两眼,随后视线又重新回到了王颖的身上,“上次之事虽说与你无关,然而你却在当场,所以你也难以置身事外了。”
“哦,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王颖随口答应着,显得满不在乎,“照你这么说的话,那我岂不是成了重要的证人,或者是当事人了?”
“不错,你明白就好。”王导轻声回道,“待会你我二人要去见的人便是洛阳令韩韬,按照惯例他也必须传你过堂问询才行,与其让官府的人带你走弄得人尽皆知,还是秘而不宣更为妥当。”
“呵,我懂了。”王颖眯起了眼睛,嘴角露出了笑容来,“兄长此言也就是说,你与那刘琨乃是老相识了,所以他才会答应你的请求,让你带我去见他可对?”
“这是自然。”王导重重的点了点头,眉目紧锁着,像是在思考些什么,而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他们两个没有继续交谈下去,场面再度回到了起初的情形。
对于王导的性格,虽然只是短暂的接触了两天而已,但是王颖多多少少也是知道了一些,长得帅,话却少,一副冰山扑克脸,可以用不苟言笑来形容,眼神之中隐隐的有几分忧郁,说不清是一种冷漠还是独特的老成。
下车之后,王导领着他就进了官署的后门,在小吏的指引下,他们两个就跟在了后面,走了没有多久,便看见从长廊的尽头处迎面走来了一个男子。
该男子估摸着四十多岁的年纪,大腹便便,体态甚是臃肿,活脱脱的一个不倒翁的圆球,刚打了照面,那男子便主动拱手问候,“王贤弟,我可等你多时了。”随后眼锋一转就盯上了王颖,“这位想必就是令弟了吧,果然丰神秀逸,不比你这个兄长逊色呀,哈哈......”
“韩兄谬赞了。”王导稍稍低头,以示敬意,接着对王颖使了个眼色,而王颖对此也是秒懂,当即恭敬的行礼,“鄙人王颖王茂扬,拜见洛阳令,初次相见,还请多多赐教才是啊。”
“不必多礼,免了,免了,都是自家兄弟一般,何须如此见外。”韩涛乐呵呵的笑着,这便伸手将王颖扶起,然后一边说就一边往侧院走去。
“来,来,来,快请坐,快请坐。”韩涛这便大方的请他们两个人落座,随即又让小厮端来了茶水,“此地不比家中舒适,还请二位多多担待。”
王颖见他长得圆滚可爱,说话也挺客气,一时间也忘了该有的分寸,二话不说就直接坐到了位子上,随即就享受着眼前的茶点,这韩涛虽然官居洛阳令,但从他的身上也丝毫感觉不到有什么官架子存在,按理说这个职位可不算小了,而且也非寻常人可以委任,实在令人很是奇怪。
王导稍稍瞟了他一眼,没有多做理会,谢过以后,便慢慢坐下,满含名门公子应有的种种气度,“韩兄,家弟年幼不知大体,还请莫要见怪,此番其初来洛阳不久,谁料便遇此变故,实乃令人心惊胆战,若非其大幸,只怕也无命于此了。”
“的确如此啊。”韩涛神情忽然变得凝重了几分,“不瞒二位,那行凶之人我最近几日已派人详细查过,但是却难以查明那两个贼人的真实身份,或许就是一个寻常的杀手而已,且非本地人氏,当是外来之人,可他二人到底从何而来,我等对此则是一无所知啊,好在此事未有惊起多大的风雨,也不过是死了两个人罢了。”
“韩兄所言甚是。”王导点头道,面上浮起一丝丝略带无奈的笑意,“虽然不知道杀手是谁,可此事与那雍凉之乱难脱干系,目下齐贼声势浩大,其部众不下十万,只是可惜了周处将军,真乃一代名将,奈何殒命贼手,着实令人为之伤痛啊。”
“齐贼?齐万年?哼哼......”韩涛露出了一番嘲讽的笑意,似乎对此没有多大的在意,“此人不过区区一个氐酋罢了,听说他竟然还敢以帝号自尊,贤弟何须因此担心,我大晋朝野上下人才辈出,据闻朝廷很快便会选出良将前去讨伐与他,到那时必将齐万年碎尸万段,葬身豺狼舌腹之中的。”
“若真如韩兄此言,反倒是容易了,只可惜......”王导默默叹气,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对于他的这份乐观,心里自然无法苟同,但也不好就此多加指责,“对了韩兄,你说朝廷意欲选将,不知所选何人也?”
“这个嘛......那为兄我可就不知道了,也轮不到我来过问啊。”陈韬摇着头,憋着嘴,更是一脸无奈的神情,让人看着好笑,“再说了,我管此事作甚,我只要管好着洛阳城的太平便够了,再者,平日里每天处理公务就活得够烦累的了,至于军武之事自有人去做,正所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如果一个齐万年都无法平定,那些武将不如跳河自尽算了。”
“有理,有理,韩兄所言太对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要不然国家花了那么多的钱粮岂不养了一群废人。”王颖的话到了嘴巴就脱口而出,你别说,他还真的有些喜欢韩涛的这个性子。
可是,他没有顾及到王导的存在,只见王导投过来的一个犀利的眼神就将他给吓了回去,但也留了面子给他,并未苛责,“韩兄在朝中颇具名望,今日我兄弟二人前来并非为了家弟,而是为了大晋的安危着想,换言之,齐万年的手已经伸入了我洛阳城中,其虽一介鄙夫起事,但也不可不防,如今齐万年的大军就在长安城外,兄长聪慧过人,理应知其利害所在。”
“嗯,茂弘言之有理。”韩涛眉睫微颤,一字一句缓缓回道,“这几年朝廷正是因为听其自流,反而弄的眼下尾大不掉,终成一方祸乱,不知依贤弟之意,此事该当如何处置呢?”
“敢问韩兄可将此事上告了天子?”
“未有。”韩涛摇了摇头,“我平日里难得见到帝后,就算见到了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何况人都死了,也死无对证,只怕还会惹来一顿好骂呢。”
“如此正好。”王导语声笃定,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兄长谨记,此事只能严守秘密,断不得引人注目,如若不然必会闹得人心惶惶,反而成了祸端,索性那范頵的遗言我已知晓,至于接下来的事,还需从长计议才行。”
“遗言?甚么遗言?我怎不知?”韩涛好奇的问。
“韩兄不必多问,此事既然牵扯到我王家,自然由我王氏一族处置。”王导故意收了口,没有告诉他,“事关重大,昔日马隆将军在时,历尽艰难,方有安定,我大晋的西陲难得太平了多年,如今又出了个齐万年,可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是啊,贤弟说的在理。”韩涛眸色深深,竟也生出了哀思,“想当初,马将军以三千步卒西进,讨平叛胡,那是何等的盖世英雄,奈何已然成了过去,只得叹一句生不逢时,未能一睹其风采啊。”
马隆,马隆是谁?
王颖心中起了疑问,听到这个名字有些意外,从他二人的话语中可以清楚的洞悉到,这个叫马隆的人一定是个大人物,大英雄才对,而且应该已经不在人世,要不然气氛怎么突然暗淡了下来,只不过对其人还是真的是头回听闻。
然而既然是姓马的话,那王颖倒是也可以理解,例如像马援以及马超等辈都是姓马,且皆为名垂千古的将帅,非寻常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