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禀郎君,家宴已经经备好了,请问您是否先行更衣再去呢。”刚进了府门,没过多久陈全便来躬身行礼,问询之后,便在原地静静地等待他的回复。
“好。”王颖嗯了一声,点点头,待他回屋重新换了套行头之后便就来到了后院,瞧着满院布满了菊花,一时间也是颇为赞叹,遍眼金黄,肃肃而立,秋风带寒,百花掉落,唯有这菊花有着松柏一般的品性,依旧不屈不挠。
然而,四君子之名绝非浪得虚名,实则各有千秋,说起梅花来,自然是凌寒独自开,傲骨斗霜雪。兰花,色淡清香,谦谦如玉,似是磊落君子,淡泊名利。竹者,修长挺拔,刚直高亢,不入世俗之泥淖,潇洒为生。至于菊花,虽是绝尘之物,却从不与群芳争艳,于深秋绽放,恬然自处,一副与世无争的高尚品格,正所谓,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
王颖坐在木墩之上,看着眼前的几案已经布置好了一切,同时,既然有了菊花必然还有一样,便是茱萸。
九月九日,佩茱萸,食蓬饵,饮菊花美酒,令人长寿。这是自古相传的习俗,哪怕历经千年依旧不变,何况茱萸自有芳,不若桂与兰,既可辟邪于门楣,亦能赏其芬芳,或搭菊花戴于头,或自佩于身,皆可应情应景。
其实,对于王颖而言,很多的传统佳节早已没了往日的气氛,哪怕是国人最为看重的春节除夕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是少了很多滋味,反而是什么圣诞节,平安夜等等西方人的节日大家伙却推崇备至,视若珍宝,岂不有些数典忘祖之嫌疑。
然而,传统佳节都是祖宗遗留下的无价之宝,更是中华上下数千年的文化沉淀而来,每一个节日都有其存在的意义与内涵,是古人思想的寄托与冀望,绝非外国的那些节日可以相提并论的,若我们国人自己不重视,也许若干年后真的就如杨修所言成了鸡肋,到那时,又岂会是一句可惜能够感叹的。
这时,府中的下人们也都过来了,由于王家有传统,每到重要的佳节之日,全府上下都要共聚一堂同饮同食,于是大家在陈全的带领下也都是分批坐在周围,然后先行礼,恭祝家主长寿安康,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着实令人动容。
王颖想了想,今日又是一年一度的重阳佳节,既然现在全府都由自己说了算,那总该有些表示才行,于是就问了坐在一旁的陈全道:“陈管事,难得众人同乐,我有意赏赐,你觉得如何啊?”
“如此甚好。”陈全点头笑道,“先主尚在之时,每逢佳节也都会施恩于下人等,今番先主已去,县子不在,郎君便是一家之长,理应代之啊。”
“嗯,正合我意。”王颖虽然有着想法,但是赏赐一些什么东西好呢,眼前的人都是府里的下人,按理说,大部分都是无依无靠的穷苦之人,所以才会卖身入府,对于他们想要什么,王颖猜不出来,不过看他们脸上的喜悦倒也能够明白,虽然都是奴仆,平时吃穿也都是最低微的,然而这座县子府于他们而言,或许就是一个十分值得依靠的避风港吧。
你说给压岁钱吧,一来这帮人之中没有小孩子,二来春节也没到,何况给他们钱又能如何,府中吃穿都有,他们要那么点钱干嘛。
有了,王颖思忖了好半天总算是知道了该怎么弄,既然刚才给了那召棠十匹绢,倒不如照葫芦画瓢罢了,于是就用酒杯敲了敲案台,道:“今日难得佳节,往日里你们也都是尽心尽力,那就府中上下,所有人皆赏绢三匹,以作嘉奖。”
话音刚落,院子里的人纷纷露出了笑容来,对他的这番大气也是连连叩谢,要知道,三匹绢和三斤绵,可是一户成年男子之家一年的税赋,而且绢在古代算得上是高级货币了,要不然召棠也不会得了十匹绢就乐开了花,虽然他们现在都还是府中的下人,但也会有用到钱的时候。
陈全先是一惊,但转而回复平和,府中虽然有几十名下人,如果每人三匹也要六七十匹,但是对于县子府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想想也就不再出言劝阻,何况话已说出了口,便拱手道:“老奴代众人再谢郎君大恩,我等往后必当竭心尽力替县子与郎君效劳。”
“小事一桩,不必多谢了。”王颖笑了笑,尽显大方的姿态,当然了,府里的东西又不是他的,他当然不会心疼了,反正闲来无事那便享受一下做大财主的待遇也不错,随后敬了他又主动敬和田禋一人一杯酒,接着就与他们主仆上下之间闲聊了起来。
夜间,王颖闲来无事有点发闷,没有电脑,没有手机,也没有峡谷之巅的召唤,想想就觉得枯燥,于是就看了看架子上的那些书籍来打发一下时间,例如《左氏春秋》也就是《左传》,还有《郑氏易书》和《诸葛心书》等等,都是实打实的古籍,而且这些书籍也都是价值不菲之物,寻常人家可不会有,虽然这上面的字体多半能认得出来,但是全部都是文言文,也没有白话的注释,所以看起来颇为费劲。
此时,房中除了他之外就是另一位近侍婢女思雨了,由于王颖怕热,就算现在是秋天也不行,所以自从他转生而来的这些天,只要外面没有下着鹅毛大雪的话,他如果还在屋子里面待着,那房门就必须得敞开好让空气流通,要不然迟早得将自己给憋死不可。
到了第二天,还是一如既往的生活,除了吃吃喝喝,就是带着下人在府里面瞎转悠,要么就是出门到附近走走,说来也有几分乏味,好不容易总算找到了一件可供娱乐的事情,那便是在府中水榭的池塘里面钓鱼来解解闷,可弄好了好一阵也没见一条鱼上钩,这种极度耗费耐心的事情对他而言得好好花点功夫才行。
虽说现在的生活可以用锦衣玉食来形容,可差异终究是差异,古人的生活节奏还是很慢,不对,应该是古代富人的生活节奏慢,老百姓还是很忙的。
过了一会儿工夫,王颖见到鱼漂好像微微动了一下,他见到之后也是有些紧张的说,立刻用手指着前方的水面,示意周围的人保持安静。
但见鱼漂又打动了两下,王颖心里也做好了准备,这便用力往上一拽,顿时一条色彩艳丽的鳑鲏鱼就被拉出了水面。
“哈哈,强!”王颖钓上了鱼心里头别提多兴奋了,眼下总算是找到了一件可以娱乐的游戏,虽然不认识,但这鳑鲏鱼虽然不大,但是颜色有蓝有红的甚是好看,也是我国自古以来的观赏鱼类,素有中国彩虹之称,当然是不能拿下当下酒菜了,于是王颖就将鱼儿重新丢回了水中接着钓。
这时,一个下人急急忙忙的小跑了过来,喘的也是上气不接下气,“郎君,府外有人求见,是您的朋友孙玘孙书佐来了,请问您是见还是不见?”
“孙玘?”王颖显得有些惊讶,“他又来作甚,这人还真是阴魂不散,该不会还未上次的事情接着来胡搅蛮缠?罢了罢了,你去请他过来吧。”
王颖虽然心不甘情不愿的,但他现在既然转生做了王家的人,那就理应维护王家颜面才是,何况身边这么多的下人在看着,总不能失礼于人前。
那孙玘刚刚穿过走廊立马就冲他摆手示意,满面春风,笑颜如花,整个人显得都是兴高采烈的模样。
看着缓缓走来的孙玘,你别说,今天的他倒是换了身装扮,头上戴着是一个束髻的精致小冠,身上则是一件连体的裤褶套装,颇有几分现代化的模样,淡淡蓝白相间的外观也是显得格外的清新爽朗,与上次见面时的他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完全就像是换了一个人般。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此话不假,虽然王颖对孙玘没有多少的好感,不过今天见到他倒也没有那么的厌恶了,可能就是因为他穿的得体而已,这孙玘本来长的也算是白白净净的不算丑,五官什么的都还看的过去,而且他的身高按照现代的说法差不多一米七五左右,在晋朝可不矮,多说一句,王颖的这副身板大约一米八上下,算是极其的高大挺拔了。
走到身边之后,王颖微微侧过身来对他点头示意了一下,也没有起身相迎,有些淡漠的感觉,“哎呦,这不是元威兄么,今日为何有空闲到我府中来做客了,有失远迎,还请莫要怪罪啊。”
孙玘眯着眼笑了两声,这便一屁股坐到了王颖的身边,两眼先是有意的扫了眼周边的情况,尤其是看见那燕飞之后又暗暗的偷笑了几下,“茂扬贤弟啊,你可真是悠闲的很呐,这钓鱼真是一件极其高雅的事情,为兄今日正好不用去当差,这不找来找你闲聊几句。”
“哦,原来如此。”王颖随口应声着,转过头去依旧将注意力集中在水面上,“那好,敢问元威兄今日来此对我有何见教啊?总不会是想着上门提亲来了吧?”
此言一出,周边的下人婢女们纷纷暗暗窃笑,孙玘自觉这脸面有些下不来台,立即狠狠的白了他一眼,然后甩了甩手让他们不要再笑了,“算了,你这檀凤儿真是讨厌得很,我也懒得与你计较,难怪令尊大人给你兄长起的小名叫赤龙,而你呢,嘿嘿,一只喜欢叽叽喳喳乱叫的小凤鸟儿。”
檀凤?王颖被他这么一说忽然想起来了,难怪自己所有的被褥上面都绣着一只紫色的凤鸟,现在倒是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原来此乃自己的小名,于此同时也知道了自己兄长的小名,你别说,孙玘这个人虽然看着有些不着四六的样子,但在关键的时候还是有点用的。
孙玘见王颖一直都沉默着,而且脸上的表情极其凝固,还以为是自己刚才说的话惹他生气了,于是就笑着讨好,“贤弟莫要怪罪,是为兄一时失言了,想必自从令尊大人去世之后,除了令兄之外也无人再敢叫你的小名了吧,你我二人乃是总角之交,这点小事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哦,无妨,无妨。”王颖轻飘飘的说道,他对此根本就没有半分在意,不过他的话也对,府中都是下人,谁敢当面叫自己的小名呢,“对了,你今日来到底是为了何事,难不成是想要我请你吃饭?”
“嗬!你拿我当路边的乞丐啊?”孙玘露出了嗤之以鼻的神情,“我是想来告诉你,我昨日已经请了一卦,三日之后乃是吉时,我等就在那一日启程是最好不过了,保你可以平平安安直达京都洛阳城参加令兄的大婚之礼。”
“嗯,我知道了,待会我自然会吩咐陈管事去安排的。”王颖听完还是一脸的冷漠,“可还有别的事么?”
“当然是有啦。”孙玘深深地看了王颖一眼,随后凑到他的耳边轻声说道,“前几日开阳城中刚开了一家名叫青元馆的好去处,那馆主不知有何本事,竟然弄来了许多少见的山野猛兽在那大肆叫卖,反正过几日就要走了,还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贤弟何不与我前去玩耍一番,独自一人在家中钓鱼未免太过于无趣了些。”
王颖回过头来注视着他的目光,听他话里的意思那青元馆像是一个动物园,心里想了想犹豫了片刻,现在时候还早,本来自己从小到大除了寻常的猫狗牛猪以外也没亲眼见过几种野兽,倒不如随他一起去看看也好,于是就立刻爬起身来,先将渔具扔到了一旁,招呼着几个男仆跟来之后就一同随着孙玘出了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