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青最近心情不好，偏偏经纪人还一直在她耳边嗡嗡嗡地吵。
“妙妙，《华歌》定档下月18号，片方希望你配合宣传路演——”
沈妙青果断拒绝，“不去。”
经纪人犹不死心，又说：“妙妙，《华歌》首映礼邀请你去现场唱主题曲——”
沈妙青照例摇头，“不唱。”
经纪人一脸的苦大仇深，可还得硬着头皮哄，“我的小祖宗喂！你好歹也是个二番女主，当初签的合同列明了要配合后期宣传的，您这么使性子，公司可是要赔违约金的！”
“赔就赔呗，你们家秦老板还缺钱？”沈妙青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谁不知道秦大老板一掷千金眼也不眨，区区几百万的违约金算什么，我这个票房毒药哪年不得浪费他几千万的投资捧着，这会儿倒是舍不得个零头了？”
沈妙青这怨气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前天晚上她提前收工，难得良心发现，想给秦越献个殷勤，就亲自去五味斋打包了晚饭给他送去。
集团总部二十七楼的总裁办她是出入惯了，向来没人拦她，于是她就畅通无阻地抵达了战场。
秘书部空着一排工位。办公室的门没关紧，里面隐隐传出交谈声。
沈妙青踮着脚，一寸寸往门边挪动。她特意放轻了脚步。一是想着不要打扰到秦越谈工作，二来么……她听到里面好像是有女人的声音。
“青羽影视今年的财报怕是又要辣眼睛了吧，我说秦总，青羽影视好歹也是集团下属控股子公司，您能不能爱惜羽毛一点，投几部票房不扑的电影？或者……考虑一下换个不是票房毒药的女主角？”
秦越好像轻笑了一声，说道：“你也说她是票房毒药了，外面哪个本子敢用她？还不是得自己操心，赔点钱就赔点钱吧，她除了败家也没有别的毛病了。”
沈妙青当时就气炸了，冲进去把饭盒往秦越桌上一拍，怒目而视，“你说谁是票房毒药呢？！”
她气得眼圈都红了。是，从出道开始，“票房毒药”这个标签粘在她脑门上就没撕下去过，但这几个字从秦越的嘴里说出来，还是第一次。
那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你个不要脸的负心汉！当着我的面你说我演技超好还说奥斯卡欠我一个小金人，当着别的女人的面你就说我是票房毒药还说我败家！你良心被狗吃啦，混蛋！”
沈妙青一气之下把秦越的办公室砸了个稀巴烂，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给那位“别的女人”，径自扬长而去。
之后整整两天，秦越都没能联系到沈妙青。打过去的电话不是不接就是被挂断，再后来……秦越就被拉黑了。
而沈妙青毫无心软之意，不光拒接了秦越所有电话，还将经纪人也拒之门外。
她就不信了，想她堂堂科班出身的实力派，还能一辈子被“票房毒药”这个名头压死不成？于是她一个人缩进影音室里，头悬梁锥刺股地看片子。
可看着看着她就想哭。
沈妙青想起自己第一次被搭戏的男主角的粉丝骂“票房毒药”的时候，她玻璃心碎了一地，窝在秦越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秦越那时候是怎么说的来着？
他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哄小孩一样温柔低语，“票房不好不是你的错，那个电影的宣发渠道太烂了，那个男主角入行十几年连票房都扛不起来，粉丝购买力也不行，特效团队也太low，你演得那么好，下次一定行的。”
而之后每一次的票房扑街，秦越都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安慰她，把她哄得雨过天晴之后，就会再拿来新的本子给她挑，还说她早晚能拿奥斯卡的。
可是现在呢？秦越竟然在别人说她是票房毒药的时候笑着附和，说她“赔钱”，还说她“败家”。
原来他从前那些话都是骗人的！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
沈妙青哇的一下就哭出声来。
等到沈妙青饿到虚脱，自己从影音室里爬出来时，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没洗头没洗澡，没刷牙没洗脸，沈妙青感觉自己快脏成狗了，正想着先订个外卖然后再拾掇下自己，就闻到了厨房里传来的熟悉的饭菜香。
“出来了？”秦越身上系着围裙，看起来温柔大方又贤良淑德，“去洗澡吧，换身衣服过来吃饭。”
两天，沈妙青所能承受的饥饿的极限。一旦到达这个极限，她那点小别扭基本上就已经抚平了，然后就会乖乖出来觅食。
多年饲养沈妙青的经验，让秦越得以游刃有余地处理她的各种小情绪。一锅红酒焖牛肉，一盆小龙虾，一盘蛋炒饭，一罐可乐，足够把这个小祖宗给哄好了。
秦越对此志得意满。
可今天的沈妙青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沈妙青了。她顶着鸡窝头，目露凶光地朝秦越走来。
“谁让你来我家的？出去。”
这显然是……气还没消。
秦越脸上带着笑，也不因为她的冷脸而恼，只是越发小心地讨好。
“好啦，不要生气了。上次是我不对，虽然你把汤摔到了我的电脑上，以至于开不了机，丢了两单当天要谈的生意；还把热可可倒在了我的文件上，让一份刚签好的合同泡成了巧克力味……但是，毕竟是我先说你‘败家’在先，你发脾气都是应该的。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沈妙青无语：“……”
秦越知道她心里开始愧疚开始动摇了，于是便乘胜追击。
“妙妙你那天可真威风。你都不知道，我们公司那个财务副总裁，整天叨叨叨，说这个不对，说那个不好的，你说她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你那天露那一手可真把她镇住了，估计她以后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了。”
沈妙青看起来仍然面无表情。
他仔细打量着沈妙青，终于从她冷淡如冰的眼神里觑到了一丝丝微妙的松动，便再接再厉，“宝贝儿你可真棒，你真有当老板的潜质。你要哪天不想拍戏了，我这个位置就给你坐，然后我就在家里给你做好吃的，等你下班，等你赚钱养我。”
沈妙青一把推开他凑近的脸，“滚滚滚！谁要养你啊，真是臭不要脸！”
被胡搅蛮缠的秦越这么一搅和，沈妙青原本已经点满的怒气值竟然节节衰退，而她肚子里“咕”的一声响，就直接把那点所剩无几的怨气给扫荡了个干净。
“起开起开，本仙女饿了。”
秦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小祖宗肯吃一口他做的饭，这次的事儿就算是顺利翻篇了。
沈妙青一直觉得自己演技挺好的。
撇开秦越给她买过的热度不算，一票当红小花里，流量比她高的没有她演技好，演技比她好的没有她流量高。
她一直自我感觉就不错，再加上丧心病狂的秦越对她近乎眼瞎心盲地追捧，她真的时常会有种“奥斯卡欠她一个小金人”的感觉。
可偏偏，她就是扛不住票房。电影上映一部扑一部，以至于合作过的男演员们的粉丝们都视她如蛇蝎，上映期间还能勉强维持表面的平和，等电影一下映就纷纷回踩，恨不得自家本命这辈子都不要再和她有什么瓜葛。
沈妙青心里也是非常委屈。
她跟秦越倒过苦水，秦越只会花式甜言蜜语哄哄哄，哄完了之后就让人拿来一摞子剧本让她挑。这一部扑了还有下一部，青羽影视有的是钱投资新项目，电影、电视剧、网剧，只要她喜欢，什么都可以拍。
她也跟经纪人倒过苦水，经纪人就没有秦越那么盲目了，她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沈妙青的问题所在。
“妙妙，你有没有发现，‘流量比你高的没有你演技好，演技比你好的没有你流量高’这个结论，本身就有问题。”
沈妙青隐约摸到了点边儿，“什么……问题？”
“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演技没你好的，你没人家流量高；流量没你高的，你没人家演技好。你说你——”
沈妙青怒而掀桌，美目一瞪，“果然，我离小金人还有很长的距离！我要继续努力！”
经纪人后背一凉，在心里默默地心疼了秦总三秒钟，顿时感觉今年青羽影视怕是又要赔得血本无归了……
秦越本人倒不是很在乎赔不赔的，青羽影视原本就是因为沈妙青而存在的。她喜欢拍戏就随她拍，想怎么拍就怎么拍，秦越从不去限制她。在他看来，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工作多赚点钱，让沈妙青每年都有戏可拍就好。
她败家不要紧，他努力赚钱就是了，反正他的一切以后都是要给她的。
某天开会结束后，秦越问助理：“妙妙是不是很不喜欢网上那些人叫她‘票房毒药’？去买水军，安排一下，以后不要让她再看见这几个字了。”
对助理一脸的生无可恋毫无所觉，秦越自顾自嘀咕着，“不过我倒是觉得这个称号挺萌的，这小祖宗，可不就是个毒药么？”
被当面塞了满嘴狗粮的助理再次无语。
秦越又说：“光是买水军好像也不够啊。这么着吧，等下个月《华歌》上映，记得多包几场，给全公司的员工都送电影票，可以带家属，上有老下有小的可以都带，有几口算几口。”
助理心里暗想，有些电影要是真的不好看就算是免费也很少有人愿意去看。不过这话他也只敢想想，紧接着，他就听见秦越这个昏庸无道的大老板下达了一条堪比烽火戏诸侯的命令——
“本次看电影活动计入当月绩效考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