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手轻脚地翻箱倒柜,因为是未经主人允许的窥视,想快点结束,但又不甘心放过任何一个可能藏有秘密的角落。说起主人,虽然翻看别人的东西需要主人同意,但这宅子显然已经在严格意义上没有了主人,多福说过,林家最后的一位成员已经在美国去世多年,他每月领取的工资是自动打到工资卡上的,并不知道打钱的人是谁。多福走后,把工资卡留给了姨妈,继续守着这座永远不会有人来收回产权的房子,想来也是不错,如果不是这般荒凉偏远,一个管家世世代代继承这座宅子也是不错的命运。
一个个空荡干净的抽屉渐渐熄灭了我的热情,想要的或许并非那么轻易得到,直到拉开梳妆台下最后一个抽屉,我看见一张画像。画像上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女人身着婚服,颜色亮丽,看上去是用了最好的颜料绘制而成,画纸多少有些泛黄,但纸上的颜色却鲜艳如初。令人心中不适的是女人旁边的男人画像,仅用黑色墨汁绘画而成,男人身着丧服面色凝重,与一旁的新娘画像形成了强烈反差。
我看到新娘手上的链子在巧夺天工的画匠手下十分逼真,闪着光,百依百顺地绕着新娘纤细的腕子自然下垂。这手链看起来有些熟悉,一时也想不起在哪见过。
这张画我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并没看出什么端倪,古时候寻常款式的婚服和红得喜出望外的布鞋,鞋子普通得和我脚上这双并无太大差异。
等等!这画上的鞋子与我脚上的一模一样!
一股强烈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到发梢,我慌忙站起身来远离梳妆台,拿起窗边椅子上挂的一件外套披在身上,似乎没有带来任何一丝温暖。
“对不起,物归原主,请原谅。”
我念叨着,有模有样的忏悔着,战战兢兢地再次靠近梳妆台,把那幅画放好,关上抽屉,同时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不知不觉,外面的雨停了。我打开窗户,湿冷的空气逼近房间,两片纱帘被冷气拂动,超负荷的水汽让它们不再轻盈。开窗后虽然凉了些,却让我的恐惧减轻许多,窗子不再隔绝这房间与外面的世界,打开这扇窗,我随时可以喊随时可以逃,抽屉里的画像不再全力威胁到我,似乎窗外的自由空气也可以适当震慑到画像上的人。
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在臆想着画像上的人会害我,仅仅因为一双同款的鞋子……
我的思绪无比混乱,尽管深深呼吸着外面清冷的空气,也无济于事,镇静下来没那么容易。
一只乌鸦扑腾着翅膀飞过窗前,它发出嘎嘎的叫声,它的翅膀在这大雨中也受了牵连,飞得有些吃力。它在窗前飞了一个来回,就没再出现过。雨过天晴仅仅持续了几分钟,真正的黑夜来临了,我打开房间所有的灯,又很快关上,顺手抄起门口的手电,打算出去走走。
走到院子里才意识到大雨过后,院子已经泥泞不堪,我脚上的布鞋不方便走在泥地里,于是转身回房间换鞋子。
我把随身带的一双休闲皮鞋放在衣橱里,随时备用。皮鞋踩到泥相对布鞋来说还是较容易清洁的,从衣橱最底层拿出皮鞋,我坐在床边,脱下脚上的布鞋,换上皮鞋,把布鞋整齐地放在床底下,准备出门去。
关灯前又习惯性地朝房间里看了一眼,而眼神却不由自主地放到最低,看了看床底下。两只布鞋的鞋尖整齐地对着我,仿佛在目送我离开。我清楚地记得自己脱下鞋子时,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住了两双鞋子的后跟,转过身把鞋尖朝里放在床底下。
鞋子为什么自己调头了?
我的手悬在门口的电灯开关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关了一下灯,闭起眼睛,再次打开,再次确认,鞋尖直直地朝着我,随时要向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