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平猛地惊醒。
周围漆黑一片,寂静无声。头顶繁星点点,股股凉风,拂过脸颊。
这是哪儿啊?
一动之下,何平发觉,自己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骼,都在剧烈疼痛。
手臂上黏糊糊的,带着浓浓的血腥之气。脸上,头上似乎也满是鲜血。他的头发打结,贴敷在头皮之上,非常难受。
不远处,一团小的不能再小的火焰,轻轻摇曳,随时就要熄灭。
深深的恐惧,扼住了何平的咽喉,他无法呼吸。
怎么办?他最怕黑的,会不会有异虫猛兽?会不会有凶鬼恶灵?
何平非常紧张,环顾四周,太黑,什么都看不清,只有模糊的轮廓。想象之下,一团团黑影,幻化为乱舞的群魔。
舒爽的微风,有了一丝妖邪的意味,仔细听,风中似乎夹杂着阵阵鬼哭之声。
微风吹拂,火焰摇摇欲坠,也许下一秒,这里将被黑暗吞没。
何平猛地坐起,双手撑起身体。
火焰在山坡之上,周围黑咕隆咚的,何平不知道周围是怎样的地形,手脚并用,摸索着爬向那里。
山坡上有许多荆棘,虽然有些扎手,但在攀爬的时候,可以借力。
用手抓住一蓬植物的根部,用力向上攀爬,双脚踩在一层层罗列的石块上。
哗啦,石头被踩动,咕噜咕噜,滚下山去,许久之后,在无声息。
何平小心的往上爬,终于到了火焰附近。
看清了,那是一篷灌木的根,上面似乎被倒上了油,熊熊燃烧着,冒着黑烟,带着刺鼻的味道。
火焰附近,一个半躺着的人,穿着奇怪的衣服,背对着他,身体卷曲,缩成一团。
是和他一样晕倒的人吗?
“哎,那位大哥,你怎么样?”
何平喊了一声,那个人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何平走过去,想推一下那个人的肩膀。走到那人旁边,何平抬起手,正要扶上去,却猛地收回手臂,大叫一声:“我靠!”转身就跑。
山坡之上,碎石遍布,崎岖不平。
还没跑出几步,何平蹬到松动的石块,脚下一滑,身体一歪,脚踝猛地一弯。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何平扑倒在地,轱辘轱辘,滚下山坡。
嘭,何平撞在一大蓬荆子上,身躯急停。荆子尖细的枝条,抽打在何平身上,留下了上百个细小的伤口。
这蓬荆子不知生长了多少年,三米多高,粗壮的枝条足有成人手腕粗细,阻住了何平向下翻滚的身体。
“我去!”
何平扶着腿,咬着牙,狠狠咒骂。这条腿,会不会废掉?
尸体太恐怖了!半张脸被切去,留下整齐的骨茬,粉色的大脑,深红色的半截舌头裸露在外。那个人的胸腔也被切去了一大块,内脏露了出来。
何平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尸体,电影上也没看过。
漆黑的夜晚,荒无人烟的野外,莫名的尸体,正是无限的恐怖。
原来还想靠近火焰,现在他巴不得赶紧离开!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没有一丝灯光?
现在几点了?何平抬起手腕,手表上指针微微发亮,却一动不动。怎么停了?放在耳边听,没有咔哒声。
对,他还有手机,手机的手电应该可以用。摸出手机,却发现已经黑屏。
自动关机了?
何平试着开了好几次机,手机毫无反应。偏偏这个时候没电!
何平不敢耽搁,摸着黑,跌跌撞撞,走向火焰相反的方向。
慌乱中,何平一脚踏空,噗通一声,摔进了一个大坑里,屁股搁在一块石头上,疼得他差点背过气去。
大坑一人多深,周围是光滑的石壁。何平忍着剧痛,试了几次,发现根本爬不上去。
也许天亮之后,可以想想办法。
何平坐在石地上,努力回忆。
他只记得自己是一个打工仔,一个真正搬砖的小屌丝。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怎么来到了这里?
何平的大脑中一片空白,毫无头绪。
何平双手下意识的放进口袋,手机不能用了,那个小小的长方体是什么?
对,打火机!
他不抽烟,那天中午,等红灯的时候,一个大姐忽然跑来,塞给他一个打火机。
“美人鱼洗浴,有空去玩!”
他点点头,说了句谢谢,随手扔进了口袋!
掏出打火机,小心的打火,一下,两下,三下……二十下,这tm什么玩意?连个个火星都不冒,坑爹啊!何平恨不得将这垃圾立马砸掉。
时间一分分过去,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望着天空。
这里的星空真美,原来星星的颜色也是各不相同,暗红色,浅红色,白色,蓝白色。
远处那个快速移动的光点是不是一架飞机?应该不是,飞机飞得很高,距离很远,所以显得不快。
这个光点速度很快,应该没那么远。流星?你见过横着飞的流星?光点拐弯飞走了,那应该是飞碟。可惜手机没电了,要不把它拍下来。
时间一分分过去,终于到了黎明。
借着黎明的微光,何平抓住石壁,爬出了大坑。
好熟悉,这里不是工地吗?可是工棚呢?他们干活的工厂呢?他熟悉的一切,都消失不见了。
何平走下山坡,发现一切都变了,没有了各种建筑,没有了如织的车流,甚至连公路都不见了,只有一条蜿蜒的土路。
土路有四米宽,泛着白光,细看之下,排满了密密麻麻的条纹,那是来来往往车辆,轧出的印记。
什么都不见了,不知道家乡还在不在?
何平工作的工地,距离家乡不远。
夕阳的余晖中,何平真的找到了家乡。
前面两棵大柳树,一棵歪歪斜斜,犹如负重前行的老者;一棵威武挺拔,树冠庞大,像一把遮天的巨伞。
村口的两棵老柳树!终于到家啦!
歪脖大柳树下,有一道纤细的身影,浅衫白裙,正在翘首远眺。好像是妹妹!
“哥?”声音中有一丝疑惑。
“小灵!”何平大声喊。
虽然有点远,看不清,但听到熟悉的声音,何平立即认出了妹妹。
“唔——”
妹妹没有说话,大哭起来。
怎么回事?难道家里出事了?三步并作两步,何平跑过去。
妹妹张开手,一下扑进何平的怀里,搂着他大哭。问她,她不说话,只顾不停的流泪。
何灵终于止住了哭声,含泪看着何平。
“他们说你死了,我不信!天天在这里等,终于被我等到了,哥哥!”
何灵看着何平,梨花带雨。
“我怎么会死?你看,我不好好的吗?咱们回家吧!”
何平拍着妹妹的肩膀。
似乎哪里不对,妹妹的衣服款式很怪。
“对,我们回家!”
家里的大门敞开着,何灵牵着何平的手,冲进了家门。
“爸,爸——,我接回了哥哥!”
咚,一根木头跌落在地,爸爸定定的看着何平。
“爸!”
何平声音有些哽咽,眼泪奔涌而出。
多少年了,他多想再看看爸爸。可是,在他记忆中,老人家已经走了,带着无尽的遗憾。
“好,好,回来就好!”
爸爸的声音同样在颤抖。
老人家抬起手臂,用衣袖擦了擦眼睛,吩咐何灵:“还不去做饭?你哥肯定饿了,今晚咱们吃好的!”
“好嘞!”
何灵答应一声,想一阵风,跑进屋里。
“爸,我来吧!”
何平走过去,抱起一根圆木。
“你不用管,我自己搬就行,咳咳!”
父亲还是那样,一激动就咳嗽。
也许是因为吸烟太多;也许是父亲干活时,肺里积累了细小的木屑;也许是因为长期接触油漆,最终落下了病患。
父亲百般推辞,何平还是帮父亲卸完了车。
父亲老了,力气不行了,何平轻松搬起的木头,父亲搬得非常吃力。
不对,这可是松木啊,怎么会这么轻?难道忽然之间,他力气变大了?
父亲拿出烟斗,坐在木头上,点烟休息。
何平跑到屋里,帮妹妹做饭。小时候,他没少做饭,所以做饭水平还可以。
在烧火的时候,何平终于忍不住,小声问道:“小灵,妈呢?妈妈去了哪里?”
“哥哥,你怎么了?妈妈不是早死了吗?”何灵满脸疑惑。
什么?!这无异于晴天霹雳!
自己记得,妈妈活得好好的,可妹妹却说,妈妈早死了。
记忆中,爸爸死了,死于肺癌。可是现在,爸爸就坐在院子里!
他记得,爸爸生病后,经常坐在床上,无神的眼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愫。
没有人时,爸爸会偷偷叹气。何平知道,老人家是放不下,放不下他们兄妹两个。
爸爸走了,千斤重担,落在了妈妈身上,妈妈变得苍老,瘦弱,白发一天天增多。
来到妈妈坟前,何平跪在地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妈妈真的死了吗?
妹妹说,十几天前,何平离开了村子,去帮别人买货。
那一天,同去的铁蛋回来了,满身是伤,狼狈不堪。
铁蛋说他们遇到了土匪,别人都死了,他藏在两具尸体下面,躲过了一劫。
出事的地点,正是何平醒来的地方。
何平渐渐明白,这不是他熟悉的地球!也许在这个世界上,那个何平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