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从苏洛雪出事以后第一次唤墨亦风“风哥哥”,以前他怎么哄都没用,她不冷不热地,一声又一声地唤他“王上”,自称“民女”,有意无意地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
而今这一声“风哥哥”听进心坎里,是痛,是不忍,是不舍!
“风哥哥,我求你,让我留下来!”
灵动的眼眸浸满泪珠,一张小脸染尽委屈,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墨亦风眼险些心软,他轻轻俯身,在她额间落下一吻,便起身下了马车。
苏洛雪见墨亦风狠心离去,慌不择乱,竟歇斯底里地喊起来:“墨亦风,想想那些死在战场上的士兵们,他们也有家,有亲人,有爱人,他们原本不用死的。
都是因为你,你就是自私,为了一己私欲,对他们不管不顾,你不配做他们的王。”
“墨亦风,我恨你,我恨你!”
嘴里说着违心的话,心里一点也不好受,她知道墨亦风是在保护她。
在这之前,苏洛雪一心想要离开,而今墨亦风真的放手,她却舍不得了,不仅如此,她希望她可以留下来,说不定就真的能帮上墨亦风。
她苏洛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不是什么圣人,不是要拯救世界,她只是单纯地认为,如果她不走,景行就帮不了查哈国,优越国就有取胜的可能,那么墨亦风就还是优越国的王。
她无法想象,这样一个尊贵无比的男人,沦为亡国奴会是什么样子。她希望就算真的有那么一天,他的身边还能有一个人陪着他,她希望那个人是她。
墨亦风将苏洛雪的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他问于显荣,道:“本王做错了吗?”
于显荣错愕地看着墨亦风,两个眉头几乎拧在一处,双眼布满血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开始相信苏洛雪说的话是真的了,她可能真的是唯一能够打败景行的关键所在。
倘若换成他于显荣,他会怎么选,他无法想象等一个人五百年需要承受多大的痛苦,所以他可能会选择黎民百姓,会选择前线将士,可当他看着苏洛雪那张悲伤极致的脸时,他又觉得他会选择后者,因为他等不起五百年。
选择世人会辜负苏洛雪,选择苏洛雪会辜负世人。
太难了。
于显荣躬身行礼,道:“不论王上想做什么,末将誓死跟随!”
“一定要把他安全送到西蜀国,她若伤了分毫,你就提头来见本王!”
“是!”
于显荣亲自驾马车出城,马车后是墨亦风精挑细选的一队禁军,都着普通人打扮。
墨亦风亲眼看着马车从眼前离开,越走越远,越来越远,眼泪早已打湿眼眶。
若要问这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生离死别,他墨亦风尝过一次又一次。
途中,不论苏洛雪如何苦苦哀求,于显荣都置之不理,一心只想着墨亦风的话,快些离开王城。
据徐怀瑾所说,优越国一连败退,幽州已经快保不住了,接下来便是蜀州,此时的王城,危机重重,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于副将,你快停下,求你了,我求你快停下。”
如是这般的言语,苏洛雪说了一遍又一遍。这头草原上的大狮子,隐忍着眼里的泪水。
坐在他身旁的是锦言和小虫的好朋友,名唤小洛,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苏洛雪,对这个与他同龄,又美得不可方物的姑娘,他一开始是喜欢的。
自小虫和锦言接连出事,而且又都是发生在见过苏洛雪之后,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了“红颜祸水”的这个说法,他觉得和苏洛雪很像。
于是他对苏洛雪再也喜欢不起来。
他冷漠得听着苏洛雪的哀求。
但到底是年轻气盛,爱恨情仇只在一念之间。他对于显荣道:“我们就这样不管她,真的没关系吗?”
于显荣一遍鞭策着前方的马儿,一边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出城,离开蜀州。”
马车颠簸得厉害,苏洛雪知道那是因为马儿跑得太快。
很快他们就出了王城。
“于副将,你快放开我,我不能走,我若走了,他们就没有办法对付景行。”
“苏姑娘,王上会有办法的,你忘了,他本就与常人不同,不然为什么只有他可以长生不老呢。
末将知道你是放不下王上,你不走,王上一面要对付查哈国,一面要担心你,所以你还是听王上的,暂时离开王城,等战事结束,王上会接你回来的。”
战事结束后,会是怎样的境况,就目前查哈国的势头,于显荣不敢往下想,或许苏洛雪与墨亦风的这一别将成永恒。
“于副将,于副将、、、、、、”声音慢慢变得嘶哑,马车外,车轮声,马蹄声,声声杂乱。苏洛雪知道无论她怎么说,于显荣都不会停下来的,除非、、、、、、
“啊!”马车里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于显荣焦急道:“苏姑娘,你怎么了?”
没有回应!
于显荣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他对小洛道:“小洛,你去看看。”
小洛转身掀开门帘,就看见苏洛雪歪倒在马车里一动不动。
他惊慌道:“于副将,不好了,苏姑娘好像昏过去了。”
闻言,于显荣赶紧停下马车,紧跟在后的禁军也都纷纷停下。
“怎么好好的就晕倒了呢?”
“不知。”
于显荣躬身爬进马车里,“苏姑娘,苏姑娘!”依旧得不到回应。
只见苏洛雪双眼紧闭,像极了之前生病的样子,于显荣屈膝跪下,手忙脚乱地给她解开绳子,对小洛道:“定是旧疾复发,快去找大夫。”
小洛道:“于副将,您方才不是说了吗?查哈国的人马上就打过来了,我们不能再回王城!”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给苏姑娘治病要紧。”
“是!”
突然,苏洛雪睁开眼睛,紧紧的抓着于显荣的胳膊道:“于副将,我没事,不用找大夫。”
于显荣一怔,见苏洛雪好起来,心中欢喜,倒也没多想其用意,只道:“没事就好。”
而小洛,作为一个旁观者,他将这件事分析得透透彻彻,他觉得苏洛雪是装的。
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候,人人自危,她苏洛雪何其幸运,独得墨亦风恩宠,她不珍惜活命的机会就算了,还整出这样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