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声音如同被施了术法一般,在耳边萦绕,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她的名字。
“雪儿,你该醒了!”
“雪儿,别再睡了!”
“雪儿,你再不醒,本王该伤心了!”
“雪儿、、、、、、”
“雪儿、、、、、、”
开始她还能忽略,只当是幻觉。
慢慢地,那声音穿进她的耳朵,透过她的灵魂。
经过一番痛苦的挣扎,苏洛雪最终决定面对现实。
现实就是她的爹爹、娘亲早已不在,所有的一切都不是真实存在的,只是她的梦境而已。她要赶快醒过来,小宝还在等着她,墨亦风也在等着她。
苏洛雪以为她醒过来,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个人会是墨亦风,或者是小宝,又或者是叶青青,总而言之是对她很重要的人。
然而,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她一个人也没看到。
“王上?”
“小宝?”
“青青?”
太久没有说过话,声音到了喉咙再发出来,就极其微弱,屋外之人压根就没有听见。
苏洛雪的呼唤得不到回应,空荡荡的屋子让她心中很不踏实,于是她拖着好些日子没有活动过的身体,勉强从床上爬起来,晃晃悠悠地下了床,艰难地走到正殿大门口。
院子里叶青青的哭诉恰好传进她的耳朵里。
“小宝死得好惨!”
“小宝死了?”一时气急攻心,原本就虚弱的身体,不堪重负,鲜血从心脏涌进口腔,吐了出来,人渐渐失去意识,嘴里还唤着“小宝”,我可怜的弟弟,他才六岁!
轻柔的雪花飘飘悠悠地落下来,整个王宫笼罩在雪白的薄雾里,朱红的屋顶上像是铺上了一层洁白的棉絮,软软的。
“下雪了!”墨亦风迈着他那双修长的腿,踏出四宝殿,漫天飞舞的雪花让他片刻诧异,优越国的冬天是温暖的,鲜少下雪。
他忽而想起,他曾听上官其羽提及过,上官海棠出世的那一日,也是大雪纷飞,院里的海棠花在飘雪中开得极其烂漫。
洁白的雪,粉红的花,相得益彰,美出天际!
五百年前的大雪是为庆祝海棠出生,那今年突降的大雪就是庆祝他找回苏洛雪!
这个冬天注定与众不同。
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连光秃秃的树枝都被雪花掩埋,像是披上了白色的长袍。
一位妙龄姑娘在雪中翩翩起舞,粉色刺绣长裙衬得她身姿婀娜、娉婷纤柔,长发如墨,披散在纤薄的肩头,随着身体的轻舞,在半空中飘扬,仿佛可以嗅见青丝散发出来的芬芳,又如河边的垂柳,迷人的、舒适的、让人心动万千。
忽然她停在原地,樱唇微启,唤一声“风哥哥”。
声音清甜,如丝般轻盈,如蜜般香甜。眸光盈盈,唇角上扬露出梨花窝,那笑容如莲花般纯洁美好,不染世俗,清新高雅,温婉动人。
墨亦风慌神,“棠儿?”
他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她是雪儿!”
直到被一声“王上”唤醒,墨亦风方才察觉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觉,苏洛雪此时应该还躺在念棠殿床上,怎么可能在雪天里跳舞呢。
就算苏洛雪没事,他也不可能让她在如此寒天冻地跑到屋外戏耍。
“何事?”声音低哑,透着寒意,如同这冰天雪地。
“出事了!”墨其羽眉头紧锁,前所未有的慌张、凌乱。
墨亦风顿时心生出极不好的预感来。
他会离开念棠殿,为的是给墨其羽和叶青青单独相处的机会,他希望叶青青能对墨其羽敞开心扉,将她知晓的事全部说出来。
加之他好久未上早朝,奏章繁多,堆积成山,他正好趁此机会好生处理。
于是他在四宝殿一坐就是一整个下午,出来时,天空中下起了雪,一时思绪万千,竟产生幻觉,看见苏洛雪在雪地里跳舞。
墨其羽的话如同当头一棒,墨亦风整颗心揪在一起。他不过离开半日,苏洛雪又再次经历悲痛与绝望。
苏洛雪静静地躺在床上,嘴角还残留着丝丝血迹,墨亦风拧了手帕,轻轻地将血迹擦拭干净。
脸色苍白如纸,眉宇间灵气不再,宛如没有生气一般。
这一次,她还会愿意醒过来吗?
墨亦风在心底问了上千遍,上万遍,得到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心中从焦灼变成痛心疾首,他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白术身上。
“老白,怎么样?”
放在以前,白术每次把脉最多也不会超过半柱香的时间,就算是遇到如此棘手的毒物,也不似这般。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他神色凝重,深深叹一口气,道:“不是提醒过你们不能提及此事的吗?怎么、、、、、、”
墨其羽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地上。
叶青青也跟着跪下来,眼泪滑落,无声地哭泣着。
“哎!”白术不忍再指责这两人,他的责备无疑是让两人更加自责,而墨亦风更加愤怒。
“苏姑娘此前中毒太久,虽毒素已然清除,但身体多有损伤,病体虚弱不似常人那般能经受住如此打击。”
“她还能再醒过来吗?”这是墨亦风此刻最在乎的!
“她会醒,但是、、、、、、”
“但是什么?”
“再难痊愈!”
四个字,比泰山压顶还要沉重。
对墨亦风来说,就好比有一把剑刺穿他的胸膛,鲜血淋漓,触目惊心,但人却无比清醒,能感觉到血液在一点一点流失,生命在一点一点消散,疼痛煎熬,意志削弱。
最后只剩下一具干枯的身体,有意识,有灵魂,唯独没有生机。
还不如一死来得痛快。
墨亦风,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这个站在优越国最高处的统治者,经历过几百年的风风雨雨,如同神一般的存在,却在这一刻被彻底压垮。
他双腿发软,整个人瘫坐在床边,就那样看着苏洛雪,痴痴的,傻傻的,呆呆的,那样子比躺在床上的苏洛雪更吓人。
他等了五百年,五百年!结果却是这样。
忽而,他从地上爬起来,向屋外狂奔而去。
雪花依旧在飞舞,打落在他如墨般的发丝上,额间的一缕青丝瞬间变得如雪一般白。
天色阴阴郁郁,朦朦胧胧。
墨亦风突然就笑了,抬起头,仰望着天空,“哈哈哈、、、、、、”
就像一个疯子,莫名其妙、没头没脑地狂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