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刚刚下朝回府,家丁来报,说夫人出事了,他当即就火了。方才早朝的时候,他被人弹劾了,说他才不过职,不配为相,他心中本就不悦,这个时候柳絮出事,无疑就是给他增添麻烦,原想置之不理的。
“一个妇人,死就死了!”这是秦素当时的原话。
家丁默不作声,行了礼便要退下。
兴是察觉到了家丁的神色有些怪异,想起弹劾之事,如若这件事再落人口实,这些年苦心经营走到这一步,恐怕都将功亏一篑。
柳絮住的地方不在秦府正房,而是在其后修建的别院里。
这间别苑是柳絮过门后不久找了工匠修建的,坐南朝北,花园里各种花花草草、水池、假山一样不少,看上去是一个很有意境的地方,但当真的置身其中,却莫名让人觉得清冷,那种冷伴随着血液一直到骨子里。凡是进来过的人都不想再进来第二次,这也是秦素不常来的原因之一。
其二,他不喜欢柳絮,虽然她长得极美,感情之事有时候与美无关,即使再好,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一开始秦素还会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夫妻恩爱、琴瑟和鸣的样子。慢慢地时间一久,他连装都难得装了。
等秦素气冲冲地赶到别苑的时候,柳絮已然倒在血泊之中,脸色苍白,双眼紧闭,手腕上一道鲜红的口子触目惊心,鲜血就从那里流出来,生命随着鲜血一点一点逝去。
此情此景,秦素心中的怒意慢慢消失殆尽。
许是感觉到有人来了,柳絮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秦素,唇角微扬,微微一笑。
也就是这一笑,让秦素想起他初见柳絮时的模样,一身浅绿色的衣裙,整个人看起来飘然若仙,眉若细柳,明眸皓齿,冰清玉洁,风姿绰约,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秦素唤了一声:“柳姑娘。”
她微屈膝行礼,道一声:“秦公子。”而后害羞地笑了,正如这般。
那一瞬间,他自问是动心了的,可也就只是在那一瞬间。
柳絮在生命垂危之际,没有责骂秦素,亦没有怨天载人,而是对着他笑了,笑容干净纯粹。正因为这样,秦素动容了,俯下身要去抱她,然而手还未碰到她,眼睛就永远地合上了。
他楞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才让家丁准备后事。
而今他唯一庆幸的是,今日没有叫上秦聪,他知道这些,会怎样看待他这个爹爹。
他不知这些事秦聪早就知晓,还有秦飘雪。
良久,柳相才缓过来,他对秦素道:“只要我还活着一天,绝对不会让飘然走上絮儿的老路。”
“她是我的女儿,她的终身大事自然是我这个当爹的做主,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爹?哼!哪有当爹的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逼上绝路的!这种人不配当爹,根本就是禽兽。”
“我何时逼过她了,叫她出来对峙,我倒想问问这个不孝女,我几时逼迫过她。”
“你逼得她服毒自尽了还不够?”
“服毒自尽?”秦素瞪大了眼睛看着柳相,脸上写满了疑惑。
“你可别说你不知晓这件事。”
秦素:“、、、、、、”他的确不知。
一开始不见飘然被送回宰相府,他还以为墨亦风真的将秦飘然留在了王宫之中。
之后墨亦风好几日不上朝,他几乎都以为自己成功了。可是府下家丁来报,秦飘然早就从王宫出来了,这些天一直住在白府。
秦素知道后,气不打一处来,当即带了人要去白府秦飘然抓回来。
“好你个秦飘然,你不记得自己什么身份,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竟然只身住在一个未婚男子家里,此事若传了出去,你让老夫的脸往哪里搁。”
他气急败坏地来到白府,可白术就是不给开门,若不是柳相来了,他险些就要让人砸门了。
秦素的沉默让柳相更加气愤,还有担忧。他道:“今日我定要将飘然带回柳府。”
“她是我的女儿自然是回秦府!”
、、、、、、
大门之内,秦飘然将这两人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柳絮的死,她从秦府下人们的议论中听了个大概,而柳善礼,她那从未见过面的外公,竟然也死得如此凄惨,除了震惊,更多的是悲痛。
白术站在一旁,看着泣不成声的秦飘然,手足无措,想安慰,却又不知从何开始。
“王上已经下旨,你的终身大事你自己做主,你可以回宰相秦府,也可以去右丞柳府。”他侧眸看着柳絮,顿了顿,又道:“你、、、、、、还可以、、、、、、继续留在白、、、、、、白府,就是、、、、、、有些清苦,怕委屈了秦姑娘你!”
一向能言善辩的白术,此时竟然连话都说不清楚,甚至说完这句话连看都不敢看秦飘然一眼。
秦飘然微微怔了怔,从到白府以来,白术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柳絮过世以后,白术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渐渐地,她对白术暗生情愫。但对方的心意是什么,她不喜欢,甚至她一度以为他只是受了王命照顾她而已。
她道:“白大人,严重了,飘然承蒙白大人不弃,锦衣玉食样样不缺,对飘然来说这些世间美好不过如此,何来清苦一说。”
白术心中一喜,连道:“那就好,那就好。”
“只是、、、、、、”
“只是什么?”
“飘然不知该怎么选?”
白术给了秦飘然三个选择,白府是她最想留却不能留的地方。
宰相秦府,那里没有一丝温暖,于她如同牢笼一般,早在柳絮离世后,就已经不是她的家了。
右丞柳府,那里有她从未见过面舅舅,听闻柳相因为当年之事至今未娶,可见他与柳絮兄妹情深,若秦飘然去了柳府,定不会受到半点委屈。
心道:可若她真的选择柳府,秦素会善罢甘休吗?
秦飘然犯了难。
白术看出了她的疑虑,道:“秦府姑娘还是别回去了,听闻右丞爱憎分明,柳府是个不错得去处,但若姑娘选择了柳府,宰相当众失了脸面,定会把所有怨气都放在右丞身上。依白某看,姑娘还是留在白府最为妥当。”
白术这般分析,有理有据,白府的确是目前来看谁也不得罪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