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妃请辞,却分明俱都满心疑惑锦言的病。那日宫宴惊鸿一舞,亲眼见证过的人都只道惊为天人,一旁的温歌吟不知道被比下去多少。也不知,这样的美人,到底得了什么病?
众人移至偏殿,孟楚绝很快到来,他一身玄色御医官袍,身后有宫人提了药箱,进来之后,他目不斜视的行了礼,随即微微抬头,看到锦言真容的那一刻,呆愣了一下,随即垂下头来,朝着秦非离道:“微臣这就为秦王妃诊治。”
他掏出垫枕给她枕上,又用帕子盖在锦言的碗口,这才探手诊脉。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一时都被吸引,锦言是给自己诊过脉的,但是瞧不出毛病,果然,孟楚绝在探了片刻脉搏之后,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细细问了锦言发作时的症状,锦言告诉他,就是痛得难受,脑门像是要裂开一样。孟楚绝再次细细探了好片刻,这才收回手,默然半响道:“王妃是不是有什么不愿碰触的过去?”
此话一出,锦言一怔,抬起头来的时候,只见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尤其是温歌吟,不过,她也只是静坐着,看起来依旧镇定无比,在锦言看向她的时候,她半垂了眸子,再抬头温婉出声道:“妹妹自小与本宫一同长大,并没有什么过去一说,若说不愿碰触,应该只有一年前的那场大火吧?”
她用手绢试了试刚刚喝过茶的唇角,随即起身看向锦言温柔道:“妹妹依旧不能释怀?”
她说得关切,眉目之间满是柔情。锦言原本是想遮过这件事,可是看到她如此沉静的面色,忽而心思一动道:“师父说得对,我自是对前尘往昔没有任何记忆,可是,近来不知为何,犯头痛的时候,似乎总是被触到记忆一样,有时候看到凹凸不平纵横交错的东西,眼前就仿佛出现了自己的脸,还有那场大火,头便越发的痛!”
她说着,佯作似又想起一般,扶住脑袋,一副隐隐发作的样子。孟楚绝急忙道:“秦王妃莫要回忆,静下心来。”
这时,一直沉默的皇帝忽而道:“那便不要想了,恢复记忆的事得慢慢来。”他旋即又看向孟楚绝道,“孟院士,这是不是要恢复记忆的征兆?”
锦言下意识看向温锦言,她的眸光终于不再平静,不过为防止她发现,锦言急忙别过视线,同样看向孟楚绝,等待着回答。
说来也极为奇怪,她本就不是曾经的温锦言,没有之前的记忆,一点也不稀奇,可是现在身体的种种迹象,都在表明,她即将要恢复记忆。锦言原本是觉得不太可能,随即未曾往这方面想,可是听孟楚绝这么一说,她又想起自己穿越这件事,只觉也有众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事,便真的相信了几分,也在这时,只听得温歌吟的声音道:“真的要恢复记忆吗?那需要多长的时间才能恢复?”
她虽经历压制情绪,可是声音里还是透露出一丝紧张,孟楚绝闻言,躬身道:“时间的长短,暂未可知,但秦王妃这的确是恢复记忆的征兆,想来必然不会太久。”
他随即又道:“皇后娘娘不必忧心,王妃虽然会头痛,可这并不影响她的身体健康,只是恢复记忆的必然过程。”
温歌吟随即点了点头,压下心惊,看向锦言时,眸中却分明掠过异样的光来。锦言看得真切,不动声色的敛眸,一旁的秦非墨眸光却分明掠过一丝异样,看向锦言道:“既如此,秦王妃便安心在宫中养病,朕会让孟院士每日去花雨轩为秦王妃诊脉,若是有任何不适,也好及时查辨出来。”
“多谢皇上。”锦言躬身行了一礼,秦非墨淡淡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随即又看向温歌吟道:“秦王在边关为北宇出生入死,朕自然不能亏待她的家人,秦王妃是你妹妹,若是花雨轩有什么缺的,只管让内务府置办。”
温锦言温婉一笑道:“这些事,即便皇上不交代,臣妾也会吩咐下去的。”
秦非墨随即一笑,握住她的手道:“辛苦你了。”
他与秦非离本来就有三分相似,这样骤然露出的一个笑容,竟让锦言恍惚了下,太后看她呆呆出神,随即道:“既然秦王妃身体有恙,往后也不必****来此,安心在花雨轩养病,哀家得了空会亲自去看你。”
锦言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道:“臣妾多谢太后体恤,多谢皇上!”
秦非墨点了点头,随即说是政务繁忙,起身离开。孟楚绝给锦言开了一些药,命人送去花雨轩,随即也离开这里,因为有宫人来通传温恒此刻正在长乐宫等候,太后便恩准锦言离开,说是才刚入宫,让她与温歌吟姐妹俩好好叙叙旧。
两人共同离开,出了寿康宫,温歌吟看向锦言,眸中含着深深的忧虑道:“妹妹近来发病的次数多吗?本宫那里有一颗皇上赏赐的千年人参,等下,妹妹带回去,也好补补身体。”
“多谢姐姐关怀。”锦言扶了一下额角,随即叹了口气,佯作不经意道:“也不知,恢复了记忆是好是坏?那场大火将柴房烧成那般模样,我虽记不清,却能想出当日的绝望无助来,只怕,不是什么好的记忆。想起来,反倒徒添许多恐惧哀伤。”
温歌吟勉力扯了扯嘴角,随即悲伤道:“都怪姐姐,当日寻不到你,就该通知管家去找,却以为,你是贪玩出去了……现在细细想来,你那样的性子,从来都不是做事不做交代之人,怪只怪我当时大意。”
“又怎么能怪姐姐?”锦言回过头来看她,一脸无奈道,“万般皆有命,怪只怪,锦言命不好,只是好在,现下锦言虽然还是那样一副容貌,却有王爷那样的知心人为我寻来这稀有人皮面具,这才使我不至于污了圣颜。”
温歌吟的眸光瞬间深远起来,她叹道:“是啊,秦王对妹妹,可真算是用尽了心思,居然连这样的人才都能找到。本宫听说,能做成这等人皮面具的,普天之下唯有一人,他被世人成为千面郎,向来只有世人想不到的容貌,没有他做不起来的人皮面具。但却听说此人早已在二十年前绝迹江湖,没想到,秦王居然能找到。”
她眸中的深远忽而就变为一丝妒忌之色,锦言以为自己看错了,再去看,她眸中却又什么都没有,只是满眼感慨,锦言隐下心中思绪,想起秦非离,心口是止不住的甜蜜,但却也因为多日来的不见,变得满含思念之情,幽幽道:“此生能遇王爷,锦言之幸,得夫如此,妇复何求?”
若是锦言再细细瞧去,定能看到温歌吟长袖底下捏得泛白的纤纤五指。
两人回到长乐宫,温恒果然等在那里,见到两人进来,急忙站了起来,给温歌吟行了礼。
温歌吟说了一句平身,锦言急忙走到温恒身边,喜道:“爹爹,你和娘亲身体可好?年前一聚,现下也有一月余了。”
温恒到底还是喜欢小女儿,被她挽住臂弯,想来冷峻的面色也有了缓和,看了锦言一眼道:“你啊,都嫁人了,还这么小孩子气。”
温歌吟笑道:“爹爹可莫要怪妹妹,妹妹近来都被头痛折磨了快一个月了,上次宫宴都昏倒了,你要是责怪下去,她该又得头痛了。”
“姐姐,哪里有你说的那么严重?”锦言佯作调皮生气,随即拉着温恒道,“爹爹,莫要听姐姐夸大其词了,锦言哪里有那么弱不经风?师父说了,我这是要恢复记忆了,所以才会头痛。”
“恢复记忆?”温恒的脸色瞬时变了,他看了温歌吟一眼,眼见她神色间并无异样,只得暗暗压下心惊,随即道:“那温院士有没有说过,多久会恢复记忆?”
锦言摇了摇头,天真无邪道:“不知道多久,不过师父说,应该不会太久的。”
温恒瞧着她脸上的笑意,再去看温歌吟微微垂下的眸光,又想起当日大夫所说的,锦言的脸是利器所致一事,顿时道:“既然近来身体不适,那就莫要留在宫里了,爹爹这就去跟皇上说,让你回王府养病,或者,直接回将军府。你在将军府长大,想来,将军府对你恢复记忆有帮助。” 锦言却轻轻一笑拒绝道:“不用了,爹爹,我留在宫里,姐姐也会悉心照顾我的,姐姐贵为皇后,有她在,我定安然无恙,是吧,姐姐?”
锦言回过头来,看向一旁的温歌吟,眉目含笑,娇嗔可爱。温歌吟微微垂下眼睑,随即走上前来对着温恒道:“爹爹放心,有本宫在,定然委屈不了妹妹。”
温恒深看了温歌吟一眼,随即微微敛眸,再次看向锦言,到底是什么都没说。
三人一起聊了片刻家常,温恒随即离开,锦言也起身告辞。温歌吟微微一笑,唤住锦言道:“妹妹等着,说好的千年人参,还未赠予妹妹呢?”
她勾唇一笑,朝身后宫人示意,片刻功夫便有人端了一个方形檀木盒子前来,锦言让冬青接过,随即施了一礼,这才领着下人离去。
回到春喜宫,春夏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看了看,惊叹道:“皇后娘娘待王妃是真的好,这颗千年人参,我听说是高宇进贡而来,极稀有的药材,整个宫里就只有三颗,一颗给了多病的太后娘娘,一颗在皇后这里,另一颗在太医院为皇上备用,这样珍贵的东西,皇后居然赐给了王妃,传言果然不假,皇后娘娘待王妃,可真是情真意切!”
“是么?”
锦言正在拆着头上繁重的饰物,闻言,若有似无的问了一句,心下却是在冷笑:她能好,那世界上都是好人了。
“可不是么?这样的东西都给了王妃,可不算是好?”春夏一脸艳羡的说着,与冬青对视一眼,同样在对方眼中看到艳羡之色,便愈发的觉得自己说得没错。
锦言拆好头饰,这才觉得头上像是卸掉了千斤重,顿时一阵舒坦,闻言,只是勾唇一笑:“算是吧。”
揪出自己的病因,自然是好办事。因为太后免去了她每日往寿康宫的走动,自然给了她很多方便之处,当天夜里,锦言便潜装去寻了秦非离交代的那位咸阳宫的掌事太监刘海,交给了他一个药方子,可是刘海却没有接,反倒让她去寻太医院孟院士,锦言恍然大悟,原来孟楚绝也是秦非离的人,她顿时大喜,第二日,孟楚绝前来为锦言诊治之时,锦言便掏出那张药方,让孟楚绝为她准备一些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