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离没说话,只是抱着她,好一会儿,才道:“怪不得你,是我太小看那个人了。”
锦言松开他,抬起头来看他,秦非离眸底已是一片冰寒,那深不可测的眸光,仿佛一瞬间就变回了那个地狱修罗――鬼帝,锦言有些担心,小心翼翼道:“你知道刺客是谁派来的?”
秦非离没说话,只是伸出手来,轻抚着她的头发道:“饿不饿?我让绵绵给你弄些吃的?”
锦言一听苏绵绵的名字,立刻就想到了冷月,她急道:“冷月她……”
“你放心,大夫已经看过,伤势没什么大碍,她昨天就已经醒过来了。”
“昨天?”
秦非离点了点头:“你可能还不知道,今天已经初五了。”
她初二的时候才去上的香,现在初五,也就是说,她睡了三天?锦言讶然不已,秦非离随即开口道:“你给冷月吸毒,自己也染了毒素,昏睡了三天,昨夜还发起了高烧,好在,现在已经好了。”
锦言默然不语,半响才道:“奶娘她……我还能见她最后一面吗?”
秦非离看了看她,好半响,才点了点头。
锦言急忙从床上起来,随意穿了件袍子,便往外去,秦非离和她一起出门,只是却不再依靠轮椅,锦言惊异了一把,正想询问,却见府中下人经过,纷纷行礼之后,并没有表露出任何诧异,她心里疑惑不解,人却已经到了前堂外。
秦非离低低道:“你去吧,管家也在里面,我就不进去了。”
锦言回过头来,秦非离已经半垂眼睑,让人看不清眸底的神色,她唯有点头道:“好。”
锦言走进大堂,堂内已经换上了一室白色,管家腰上系着一根白色的腰带,正在那里烧纸。他神色肃穆凝重,旁边的地方则跪着沉默不语的秦轩,看到锦言进来,管家轻唤了一声“王妃”便继续烧纸,秦轩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锦言走到后堂,挂满了白布的后堂中间安静的停了一口棺材,棺材还未合上,锦言走上前去,便见了里头躺了一个仪容整洁的妇人,她头上的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穿着黑色的寿衣,一动不动,好像睡去。可是仔细看去,却能发现,她耳根后那一条长长的口子,延绵至下巴那里,而安静落于腹部的双手上,也隐约可见斑驳的伤痕。
锦言一下子就捂住嘴巴哭了出来。这是她来到古代至今,第一个因为她而死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她,奶娘早一些跳下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是,她却没有,她把生的机会给了她和冷月,自己坠入崖底,成了今日模样。
锦言蹲在地上哭,咬着嘴唇,苏绵绵不知什么时候进来,扶起了她,难过的轻唤道:“姐姐,别哭了,奶娘泉下有知,看到你安然无恙,一定会高兴的。”
虽然知道哭泣没用,可是,却就是怎么也止不住,锦言抱着苏绵绵,终于哭出声来:“是我害了奶娘!”
奶娘在当天出殡,秦非离以儿子的身份给她披麻戴孝,天下着雨,锦言跟在他身侧,陪着他一起沉默。
这天晚上,秦非离下了鬼王府。
锦言不知道他忙了什么,第二天一早,便见他匆匆回来,换了一套衣服入宫去了。锦言实在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知道秦非离而今公布了自己腿伤已好的事,锦言总觉得他此番突然的行径与奶娘的死有关,可她又不知道中间缘由,因为怕秦非离难过,她也不敢过多询问,然后,他从宫中回来,突然就带回一条消息。
他要出征了。
这消息太过突然,让锦言一时间难以相信,本想去问清楚,他却已经不在府内,并且一连五天,他都是宫里鬼王府两边跑,夜夜都不曾宿过秦王府。
锦言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会接下出征的事情,但知道秦非离做的一定不是小事。她唯有留在府中,默默等着秦非离将所有事情告诉她的那一天。
这一等,就是半月。
这天晚上,锦言本来以为他仍旧会下鬼王府,早早的便歇息了,可是半夜里,他却从鬼王府回来,宿在了她的身侧。
锦言自奶娘死后,睡觉便一直不安稳,秦非离一来,她便醒了过来。半月时间匆匆,她不曾好好看过他,今日细细瞧去,竟发觉他整个人都消瘦了下去,容颜比之前冷峻许多,那双原本就深沉如海的眸光似乎更加讳莫如深了些,似乎藏了太多东西。他看锦言睁开眼睛,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吵醒你了?”
锦言摇了摇头,往他怀中偎了偎,嗅着他身上清冽的七夕,轻道:“没有,本来就没睡着,你一来,我便醒了。”
秦非离便没再说话,只是低头在她眉心吻了吻道:“睡吧,明日我便要出发前往惠州,我把秦轩留给你,我不在的日子里,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也唯有他可信,宫里若有邀约,尽量不去,若是非去不可,或者有什么必要的紧急事务,你就去找咸阳宫的掌事公公刘海,他会帮你。”
锦言一听,吓了一跳:“离出征的日子不是还有半个月吗?怎么这么快?”
秦非离垂眸看她,好半响才低叹了口气道:“是有半月,不过我决定提前行军。”
“为什么?”锦言急了,“你第一次出征,何必这么急?”
秦非离叹了口气道:“正因为第一次,所以,我才急,但此次出征只是一个借口,我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你别问,你知道得太多,只会给你带来危险,你就好好等在家里,等我凯旋归来,恩?”
锦言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眸底的深沉之色,最终点了点头,她更紧的窝进他怀里,声音闷闷的:“你此番这么急,是不是……和奶娘的死有关?”
秦非离整个身子忽而便僵持住,这半月来,锦言也是从来不提这件事,今天是实在忍不住,可看他如此反应,几乎是立刻的便后悔了,她懊恼的抬起头,明显看到秦非离眸中一闪而逝的寒意。她怔了怔,快速从他怀里起身,重新搂住他的脖子,低道:“我不管你要做什么,你此番是去抗击流寇的骚扰,这样的骚扰对你秦非离来说,必然不是难事,所以,你一定要安安全全的回来,平平安安的回来,你平安了,我才能平安的在家等你,答应我。”
秦非离看了她好一会儿,才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下,轻道:“好。”
锦言顿时笑了起来,重新偎进他怀里,秦非离不再说什么,只是默然抱着她,两人就这么一直挨到了天亮,实则,谁都没有睡。
第二天一大早,才五更天,秦非离便已经起了身,锦言也睡不着,索性起来伺候他梳洗,待一身铠甲加身,锦言只觉眼前的人越发英俊潇洒。看着看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秦非离穿戴整齐之后,本来就是要走的,可是一看锦言这个样子,便走不动了,只是瞧着她,锦言吸了吸鼻子,强自笑道:“你这一去,要多久?”
“少则一月,长则三个月。”
还好,不是太长。
锦言又吸了吸鼻子,强颜欢笑:“好,那我等你回来。”
锦言忽然就抬起头看向他,轻轻道:“时辰到了吗?”
秦非离看向角落的刻漏,低道:“还有半个时辰。”他随即拉起锦言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下道,“我再陪你一会儿,我们说说话。”
锦言没答话,却只是看着他,秦非离低下眸光,视线在她脸上一个打转,看进她清澄如水的眸光之中,正要问“怎么?”唇却忽然被封住,他怔了怔,不解的看向锦言,只听得锦言的声音低低的:“我来服侍你一次,可好?”
秦非离略略错愕,半响之后,轻叹一声:“锦言……”
“嘘,你别说话,我来。”锦言伸出食指放在他的唇上,随后便伸出手来,搂住了他的脖子,亲了上去。
她亲得很仔细,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仔仔细细的亲一个人。秦非离莫可奈何,手指始终停留在她的腰上,若有似无的摩擦。锦言随即带着他往床上走去,秦非离不说话,倒像是早说好的一样,也不主动,锦言将他按倒在床上,主动便压了上去。
锦言趴在他身上,既是累得不想说,也的确是没什么话说,因为她觉得,没有任何话比此刻的沉默更有力量。
秦非离也不语,只是抱着她,两人似乎极有默契的就那么一直躺到门外响起敲门声,锦言眸底掠过一丝黯然,最终从他身上起来。
她没有再相送,秦非离起来后,在外间梳洗完毕,穿戴整齐的进来,锦言依旧卧在那里,背对着门口,她身上的被子没有完全遮好,露出莹白如玉的肩头,秦非离眸光深了下,走上前去,俯身在锦言的额头吻了下,才道:“我走了,我会写信给你的。”
锦言终于睁开眼睛来看他,心里终究有太多不舍,可这一刻,却已经再不敢耽搁他了,她也怕自己再露出不舍的情绪会让秦非离为难,随即,强自露出一丝笑意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