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轩忽然便伸出手来,捏成拳头,掩在唇上,低咳了一声道:“这个……王妃还是直接问王爷比较妥当些。”
锦言瞪了他一眼,知道问不出什么,哼唧一声,随即转身进了马车内,秦轩这才松了口气,安心的去赶马车。
可是突然,他只觉一道劲风飞过,下意识飞身而起时,竟然有一支羽箭钉在了马车上,秦轩顿时大骇,抬起头来看向空中,忽而便无数只箭朝着马车飞来,他顿时一收心思,匆忙停住马儿,飞身挡箭。
锦言原本还在生着闷气,忽而便身子一跌,向前一下子扑到风如身上,风如惊醒过来,见到是她,正没明白发生了何事,马车骤然又是一颠,停了下来。
原本睡着的冷月这时也醒了,三个人面色同时变了,锦言挑开车窗,正准备探出脑袋,忽见黑暗中一道劲风袭来,身后被人用力拉了一下,是冷月的声音:“小姐,小心!”
她随即对着锦言和奶娘道:“你们别出来。”
她提了剑出去,帮秦轩一起挡剑,但冷月的功夫本来就不算好,抵挡了片刻之后便已经有些体虚,直到手臂一痛,竟然是一根羽箭射到了她的手臂上。
冷月咬牙受了,秦轩飞快的跃到她的身边,搀扶起她,推向马车,大声道:“你带王妃先走,我来断后!”
他们位处于于两座大山中央,刺客藏匿于山中树林里,根本就看不清人影,也就不知敌人虚实。
冷月深知此刻情况紧急,答应了一身,一跃上马车,挥起鞭子便赶起马来。
锦言和奶娘堪堪扶住车壁,这才稳住身形。
她探出头来,追问冷月:“冷月,到底怎么了?”
冷月分明强忍痛意,咬牙道:“小姐……我们遇上刺客了。这些人来势汹汹,似是早有……预备……”
她浑身冷汗涔涔,锦言看她不对劲,急道:“冷月,你怎么了?”同时,她闻到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急道,“你受伤了?”
她急忙掀开帘子出来,正见了冷月手臂上插了一支箭,嫩黄色的衣服被血液浸湿一大半,锦言当即道:“冷月,你忍忍!”
她飞快的退居一旁,从怀中摸出秦非离给她的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往空中一拉,顿时一道烟火冲入天宵,冷月一见,顿时一喜:“小姐,这是什么信号?”
锦言不能告诉她这是鬼王府的求救信号,她只希望鬼王府的人快点来,可冷月分明已经挺不住了,连嘴唇都发黑了,锦言当即反应过来,箭上有毒!
她急忙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来,将她手臂整个扎进去,急道:“冷月,你这只手不能用力了,否则毒素会扩散,你进去,我来赶车。
冷月此刻确实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锦言见她如此,好唤奶娘帮一把,奶娘很快便出来,帮忙将冷月拖了进去。
锦言没驾过马车,天色黑得又看不清路,几次马车都差点侧翻,可是奇怪的是,她的信号早已经发出去了,都过去了十分钟,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顾不得很多,只能拼命的赶了马车跑。
黑暗之中,饶是锦言看不真切,却依旧能觉出空气中有抹肃杀之气,然后,马车在途径一处峭壁之时,忽的再次飞来一支断箭,之时那断箭不是射向任何人,反倒是前面飞奔的那匹马。
锦言原本在赶马过程中,找到了一丝诀窍,不至于四下乱窜,可是那箭一插在马儿屁股上,马儿受惊之后,忽然就如疯了一般狂跑起来,那马路虽说不窄,但是若是一个不小心跌进悬崖内,那可是粉身碎骨的事。
锦言急了,几次都阻拦不住,眼看那马真的疯了般往悬崖方向奔,她唯有对着身后的马车大声喊道:“奶娘,快跳车!马车要跌进悬崖了!”
她怕奶娘扶不起冷月,唯有快速进入马车,想将冷月拖出来。
黑暗中,冷月早已昏迷过去,奶娘显然也急了,却能维持镇定,快速道:“你先下去,冷月我来。”
锦言也知道眼下耽误一刻就是多一分危险,可是三个人是在一起的,说什么都要一起走。
她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什么,忙又跑到车头去,握住匕首,想要砍断连接在马儿身上的绳索。
可要砍断绳索,是要上马背的,前面那么多木头,别说一把匕首的力量根本砍不动,就算砍动了,马车也早跌进悬崖了。她没有法子了,只能再次折回来,将冷月往外拖:“奶娘,你先下车!”
风如却大声道:“你先下去,快!”
说时迟那时快,锦言才站到车外面,奶娘已经将她和冷月用力一推,两人随即滚落在地面上,后背砸在石子路上格外的痛,可是同时,那马儿也一头扎进了断崖内,连接着后面的马车一起,一同坠落。
“奶娘!”锦言大喊了一声,可马车跌进悬崖后,落在耳边的就只有呜呜风声。
锦言抹了把泪,知道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想起刚刚飞箭刺入马儿臀部,她便知晓,现下一定是敌人在暗,她在明。她当即便不再有犹豫,拖了冷月便往对面的山中跑。
明知刺客就藏在山中,可她别无选择。站在山谷底下,只能让他们杀得更轻而易举。
夜很静,半点声音也听不到。锦言拖着冷月藏在一处密林中,很快便看到从山上往下来了大团黑影,她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死死的抱住冷月,最终,那一行人飞快的从前面的林中飞过,她急忙拖了冷月继续往山上走。
寻过一次的地方,一般不会在寻第二次,恰巧夜色极浓,也利于她们藏身。
锦言不知道秦轩现在在哪里,只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保住她自己和冷月的命。
手臂在丛林中行走时,被刺刮破,脸脸上也割伤了好几处,锦言顾不得很多,只知道拼命的走,拼命的逃。
那群刺客的确不容易对付,几次回头,即便是寻过一次的地方,他们也一而再再而三的回来。可锦言到底是拖了一个大活人,走不快,尽管夜色极黑,为她拖延了时间,可是到底还是没有瞒着那群刺客,最终,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千钧一发之时,锦言忽然脚上一滑,她也不知踩到了什么,整个人往后坠去,连同冷月一起,坠入山坡。
她的头在滚落的途中撞到了什么,锦言眼前一黑,便彻底昏迷了过去。
再醒来,竟然发现自己处于一处山谷之内。此刻天色仍旧是黑棋无比的,什么都看不清,她在地上摸索着找了好一会儿,才摸到冷月,顿时松了口气。
“冷月,你撑着,你一定要撑着!”
她将冷月搀扶起来,拖到一颗树下,然后找来几根枯枝,掏出火折子,点了一堆火。
有火光的照明,便方便了很多。锦言也不知道自己此刻身在何处,为今之计,是将冷月的毒解掉。
她将冷月的衣袖撕下,又将断箭拔掉,便有大团的黑血涌出。锦言咬了咬牙,低头下去,开始给她吸毒血。她虽然暂时不清楚冷月所中是什么毒,但是大抵的成分却能猜出几分。毒素虽然重,但是只要及时将毒吸出,再敷以特定的药,便能暂时保住性命。
锦言顾不得许多了,拼了命的吸,终于,火光下的血液开始变红,她将冷月的手臂包扎好,然后便带了一根火把去山中采药。
她要的是一些止血去毒的草药,并不难找,很快便寻了回来,待重新包扎一次后。她才彻底安了心。
想起奶娘的死,锦言忍不住又一次眼泪盈眶,奶娘曾经虽然待她不好,但是这段日子以来,她已经看到了奶娘的品性,她的确是外冷内热的人,如今为了护她,遭遇了不测,不知道秦非离知道后,有多伤心。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容易招惹是非,一次又一次成为她人除之而后快的人。之前有温歌吟,那这一回呢?到底是谁?
她抱着双膝坐在火堆旁,冷月还在昏迷着,锦言怕她半夜会发烧,便找了一处避风的地方将她安置好,又点了火,然后抱紧了她,打算等天亮再找路。
有了火,自然暖和得很,锦言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又开始做梦了,梦中的两个小女孩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她看到她们在打架,大一点的女孩将小一点的女孩子推倒在地,抢了她手里的布偶,跑走了,于是,倒在地上的那个女孩子便开始哭。
她的样子难过极了,眼泪哗啦往下掉,才不过片刻功夫,便哭成了小花脸,锦言看她哭得伤心,便想要过去安慰她,她喊了几声,那小女孩一点反应都没有,然后,她蹲在了小女孩面前,将小女孩搀扶起来,小女孩这时终于有了反应,抬起头来,看向她。她还挂着两行清泪,眼睛肿肿的,可即便如此依旧能看得出来是个美人坯子,锦言正想安慰她,可小女孩的面容却忽然一下子就变了,变成了自己的脸,可是,马上又变成血迹斑驳的一张脸,然后她听到她的声音,森冷无比道:“为我复仇!为我复仇!”
锦言“啊”的一声醒来,却已经不在树林之中,而是已经身处秦王府。
看到床边坐着的人时,锦言好半天没回过神来,直到额头上覆上了一只手,然后有低沉的声音传来:“烧已经退了,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他的脸上虽然依旧带着那惯有的似笑非笑,可眸底分明一片暗沉,锦言一下子就坐起身来,抱住他,眼泪哗啦的往下掉:“……非离,奶娘掉下山崖了……”
秦非离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来抱住她,嗓音有些哑:“我知道,尸体已经找到了。”
锦言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她将他抱得更紧了些,低低道:“对不起,奶娘是为了救我,才跌入山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