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颜一眼瞧去,急忙上前握住德妃的手道:“姐姐,怪本宫疏忽,昨天夜里,本宫已经杖毙那妮子,连同那找来这舞姬的宫人也一并处罚了,不知姐姐现下可好,可还有再为昨日的事惊吓着?”
德妃缓缓摇了摇头,却不着痕迹的抽出自己的手,指了指一侧的位置道:“妹妹坐吧,只是虚惊一场,本宫并无大碍。”
“这就好,看姐姐平安无恙,本宫才放心了些,不然,本宫还真是过意不去。”
“都是宫人的失职,且眼下本宫平安无恙,妹妹不必自责。”德妃的视线,在欢颜脸上细细扫了一圈儿,旋即垂下头去,忍不住掩唇咳嗽了一声。
欢颜见了,这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一般,急忙从闻香手里接过了一个食盅道:“知道姐姐昨日吓着了,这是本宫亲自下厨炖的冰燕粥,有凝神补血的功效,昨日子时下炖,今晨才起盅,聊表心意,还请姐姐服下。”
白玉盅莹白如瓷,德妃瞟了一眼,端起那食盅道:“妹妹有心了。”
她打开盖子,顿时清香四溢,一如欢颜所说,里头的食物不论从成色还是香气,确是炖了不下三四个时辰,德妃正要喝时,一旁的婢女可儿,急忙出声道:“娘娘,请容奴婢试针。”
欢颜当即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看那可儿一眼,道:“德妃姐姐这婢女,倒是忠心得很,怎么,你是怕本宫毒害德妃姐姐吗?”
可儿当即一惊,看了不动声色的德妃一眼,急忙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尽忠职守罢了。”
欢颜斜睨她一眼,旋即便在她的视线下,将那食盅接了过来,舀起勺子喝了一口,这才看向可儿道:“人工试尝该比银针试毒更可靠一些吧?”
可儿脸上当即露出些许尴尬的神色,这才道:“是奴婢僭越了!”
德妃当即便从欢颜手里接过食盅道:“瞧宸妃妹妹说的,姐姐这婢女啊,不识分寸,也怪姐姐平日宠惯了,妹妹就多担待些。”
欢颜瞥她一眼,笑道:“瞧姐姐说的,本宫还同一个婢女过意不去不成?”
她旋即看向德妃手里的食盅,不语,德妃当即便尝了一小口,这才道:“味道果然是好极,妹妹有心了。”
欢颜看她小口喝了起来,这才微微笑道:“姐姐觉得好喝就成,不枉费妹妹炖了那么多时辰。”
话说完,她便朝闻香使了个眼色,随即大推的补品盒子被放在了殿中的桌子上,欢颜开口道:“这些都是滋补身子的补品,姐姐眼下正养身子,定然用得着,本宫就不过多打扰姐姐了,姐姐好好休息,宫中俗物,妹妹定当尽心竭力。”
见她要走,德妃这才站起身来,送她:“那就多谢妹妹了!”
欢颜微微一笑,做了个止步的动作,这才携了自己手下一并离去。
等她的身影彻底出了景和宫,德妃一个扬手便将那喝得只剩一半的冰燕粥挥到了地上,怒道:“给本宫来下马威?很好,许欢颜,我们走着瞧!”
终于是回了凤羽宫,欢颜屏退了所有人,让闻香倒了一壶满满的水来,直接便弃了被子,举起水壶大饮,而另一头,闻香急忙拿来了痰盂,须臾之后,停止喝水的欢颜便又对着痰盂大吐起来,旋即再喝水再吐,如此反复三四次,,她这才停下身子,抱着痰盂坐在那里大口喘气。
闻香又拿来一个药瓶,倒出一颗药丸来递给欢颜,欢颜用水服下,这才总算是结束这艰难的洗胃工作。
闻香在身后小声道:“一切如娘娘所料,娘娘刚走,德妃后头便甩了被子,残余的被子和食物已经被我们的人销毁。”
欢颜拿出帕子,细细擦过自己的双手和脸上的泪水,缓缓站起身来,眸光再不似刚才那般动人,余下的皆是一片冰寒:“很好,本宫就不信了,这世间有哪个女子会承受得了自己容貌的损毁,如此一击,她德妃必然沉不住气!”
身后的闻香轻轻叹息一声道:“娘娘这又是何苦,为了让德妃中计,竟然不惜以身试毒。”
欢颜回过头来看她,冷冷的勾唇:“这德妃不知疑心重,而且心眼儿多得很,本宫若不如此半逼带迫,她又如何肯喝?只要是能扳倒她,这点苦算什么?只要能揪出幕后真凶,那所有一切都是值得的!”
闻香看着她,终究再次在心底叹息一声,这后宫居高位者,不仅仅要心思玲珑,还要忍常人所不能忍,胆识与魄力同等重要,对别人狠的第一步,是要对自己狠!
“你安排人去查一查德妃在宫中的眼线,尤其是我们凤羽宫,虽然说凤羽宫全是皇上的人,但也难保有一两个别宫的人混了进来,另外,今晚让所有的太医都出宫去,夜里当值的太医,想方设法引开,不得让人去那宫中。”
“是,奴婢立刻吩咐下去。”
欢颜点了点头,又看向她道:“安安和慧慧安全到达了吗?”
闻香点头道:“一切都妥当了。”
欢颜点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便道:“让人送些热水来,本宫要沐浴更衣,另外去打听打听,皇上现在在何处。”
“是。”
热水很快送了上来,欢颜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整个人又焕然一新,闻香告诉他,秦非墨眼下正在御花园与几位大臣议事。
欢颜点了点头,从梳妆台的盒子中找出那颗“帝王心”戴在了脖子上道:“备辇,本宫去看看皇上。”
闻香领命下去,片刻功夫,欢颜便已坐上了辇车,朝御花园而去。
今儿是阴天,再加上有风,出来到底还是生出些寒意,到了御花园之后,欢颜便弃了辇车改为步行。
很快便到了御花园,远远的楼亭中,正见了秦非墨与几位下臣下棋寻乐,欢颜旋即便站在转角处并没有上前,倒是那两位臣子瞧见了他,当即便提出告辞离去的请求,秦非墨顺了他们的视线一转眸,这才看到转角的欢颜,也不知她在凉风中站了多久,一身纱衣罗裙,看上去格外的单薄,他当即便挥挥手,下臣们赶紧离去,他旋即便跨步朝欢颜走去。 宫人自然是跪了一地,秦非墨走过去,直接便牵起了欢颜的手道:“不是最怕冷,怎么过来了?”
入了楼亭中,秦非墨命人关上门,又将炉火拨得更旺了些,这才替欢颜捂着冰冷的双手道:“有什么事,差人跟朕说一声便是,何必亲自过来。”
欢颜眼见着他对自己关怀备至的模样,眸中一片柔情,反手便握住了他的手,靠进他怀里道:“还不是因为你最近太忙,我都三天没见着你了,怕打扰到你,所以便只好亲自过来了。”
秦非墨一顿,这才道:“近来国事繁忙,这才抽不出时间去看你,不过朕听说你也一直在忙着,难得你今日能闲着。”
欢颜将脸往他怀里埋了埋,他之前便一直在这亭中,身上自然是暖和,这么蹭着,舒服极了。
“再忙也没有你一国之君忙,抽点时间来看你,自然是有的!”
面对如此埋怨的话,秦非墨眉头一挑,失笑道:“是朕的不是,朕没有去看你,冷落了你,这还不行?”
他抚着她的发,在她耳边软声细语,忽而一低头,视线一顿,落在她脖子上的那颗“帝王心”上,秦非墨的视线微微停顿,旋即勾了勾唇角,直接便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道:“今日虽然得闲,不过朕的时间不多,一会儿还传了文相商量国事,只怕片刻后就得走了。”
天冷,两人也靠得极紧,欢颜视线一顿,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文彦?”
“自然,北宇只有一个文相,除了他还能有谁?”
欢颜点了点头,脑中掠过千万信息,忽而便道,“皇上,这文相当相国应该也有十几年了吧?”
秦非墨想了想:“嗯,算算日子,足有十三年了,问这个做什么?”
欢颜却不回答,只是道:“那皇上对文相可还满意?”
秦非墨看她一副剖根问底的模样,不由得便伸出手来,弹了一下她的脑门,佯作生气道:“怎么?算计到文相头上来了?除了是德妃父亲身份以外,他对北宇也算兢兢业业,你可不要胡来。”
欢颜摸着自己被弹疼的脑门子,一脸委屈道:“哎呀皇上,你说什么呢,我不过就只是问问而已,德妃最近深居简出的,让我对这文相几分好奇,你想啊,德妃心思那么缜密,这文相,必然也不简单。”
秦非墨看她一眼,淡淡道:“能坐上一朝丞相的位置,你觉得是随便一个人就可以的?才华是其一,手段自然也是有一二。”
“何止是一二!”欢颜不满嘀咕道,“可比千年老妖还厉害呢!”
他们离得近,秦非墨自然听得分明:“一会儿千年蛇妖,一会儿千年老妖,你这小脑门里,成天想些什么?哪里来的那么多敌人?”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欢颜从她怀里起身,瞪着他道,“反正这后宫里的女人都是你的三妻四妾,身为你的枕边人,你自然是觉得她们一个个柔弱可怜,惹人怜爱的,对你,她们是你的女人,自然诚服与你,可是对我,那就不一样了!她们一个个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呢!我若是不做点准备保护自己,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可能就只是一句尸体了,错了,应该是一堆烂骨头才对!”
秦非墨的眸色顿时沉了下来,他看着欢颜,半响伸出手去,将她重新扯进怀里道:“朕不管你怎么动,眼下朝廷正是用人之际,文相不可得罪,若是逼得急了,只怕会出大事。”
欢颜撇嘴道:“我知道,后宫与朝堂,向来密切相关,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过,这文相的位置也坐得够久了的,是不是也该退位让贤了?”
“欢颜!”秦非墨的脸色明显沉了些,欢颜看他一眼,顿时吐了吐舌,“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便是,回头,说不定又要安我一个惑乱君心的罪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