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春桃并没有给她缓气的机会,已经又吩咐宫人继续打了下去。
也不知打了多久,刑凳上的人半点动静也无,齐妃烦躁地摆了摆手道:“行了,就这样吧,我们走。”
她站起身来,春桃在她身后小心翼翼道:“娘娘,就这么放过这秀女了?”
齐妃懒洋洋瞥了她一眼道:“她这样子,也该半死不活了,就这副模样,怎么去勾引皇上,任她自生自灭吧。”
春桃当即领会齐妃的意思,带了手下,施施然离去。
等这一行人离开,嬷嬷忙的上前将欢颜扶起,她已经完全不动,也不知是晕过去还是死了,嬷嬷伸出手去,在她鼻息处一探,发觉还剩口气,当即一喜,忙的吩咐其余秀女道:“快,快上来,把她扶到我屋里去。”
原本被吓傻的秀女纷纷反应过来,平日里,欢颜性子活泼可爱,她们都很喜欢她,此刻闻言,忙的上前来,共同将欢颜扶起,往嬷嬷房间里送去。
欢颜受了很重的伤,才送到房间里,便一口血吐了出来,嬷嬷眼见了她这副样子,当即便对着其余秀女道:“你们看着她,我去找御医来。”
秀女们纷纷点头,其中一名秀女江映蓉,平常与欢颜关系最好,忙的对着嬷嬷道:“嬷嬷快去吧,有我在这里,你大可放心。”
江映蓉虽不是什么大官的女儿,却是名门闺秀,不论性格还是外貌,都尤为端庄稳重,嬷嬷闻言,点了下头:“你们多给她喂点水,我去请御医。”
一行人纷纷点头,嬷嬷这才去了。
她一路脚步急得很,本想着直奔太医院而去,可是才行至半路,忽而便被一人挡住了去路,嬷嬷一抬头,不是齐妃宫里的白公公白善又是谁!
嬷嬷心下“噗通”一声,知道事情可能没那么顺利,果然,她才开口给白善请了礼,那白善的第一句话就是:“嬷嬷这是去哪里?娘娘可说了,那许欢颜乱塞字条,促使别的秀女惊扰了皇上,这龙颜大怒可是死罪,所以齐妃娘娘说了,不许任何人为那许欢颜看诊,否则,就是与娘娘作对,所以,嬷嬷若是想去给许欢颜请大夫,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嬷嬷的脸色一变再变,最终,什么都没说,便转身返了回去。
白善看了她的背影一眼,这才满足的转身离去。
见嬷嬷空手而归,秀女们一个个急红了眼,嬷嬷看了床上了无生气的许欢颜一眼,当即道:“映蓉留下,其余的人都散了吧。”
秀女们面面相觑,但看嬷嬷一脸苍白之色,隐约能猜到其中发生的事情,当即不敢怠慢,纷纷请礼之后,皆退了出去。
等众人都退下了,嬷嬷忽而就将房门一关,随即走到映蓉身侧道:“映蓉,我知道你和欢颜关系最好,如今,也只能拜托你了。”
江映蓉看嬷嬷的口气,立刻便觉出接下来事态的严重,当即正色道:“嬷嬷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映蓉一定照办。”
嬷嬷再次看了欢颜一眼,这才道:“齐妃不让人给欢颜治病,但是欢颜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如果没有药,她一定会死,所以,我打算今天晚上,亲自去一趟御药房,拿点药回来。”
“嬷嬷,你要偷药?”江映蓉失声惊呼,嬷嬷忙的伸出手来捂住她的嘴巴,“你小点声”。
江映蓉点了点头,看了外头一眼,这才压低声音道:“嬷嬷,偷药可是死罪,你怎么能?”
嬷嬷看了许欢颜一眼,许久才道,“我是宫中的老人了,见多了宫里的尔虞我诈,风雨血腥,像欢颜这样没有心机又疼人的孩子,实在太少了,嬷嬷不想皇宫的这个大染缸染黑她,如果可以,等病好后,你将欢颜的情况如实告诉尚书大人,让他将欢颜接出宫吧,若不然,当个宫女也好过当一位嫔妃。”
江映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嬷嬷看了她一眼,一眼便看清了她眸中的茫然,当即便没有继续讲下去,叹息一声道:“算了,说多了你也不懂,你只管照做便是,我将你留下,是希望你今天晚上能帮我守着欢颜,她晚一点,势必会高烧不退,你留在她身边照顾她,我去御药房取药,如果一旦我今晚没有回来,明日早朝,你就去求尚书大人,务必将实情告诉他。”
江映蓉点了点头,“嬷嬷,你说的,我都记下了,可是,欢颜伤得那么重,万一你没有回来,或者,欢颜撑不过明天,那该怎么办?”
嬷嬷的眸中掠过一抹悲戚,看向床上的许欢颜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切,都是命。”
江映蓉怔了怔,看了许欢颜一眼,眸中满是怜悯之色,随即,她什么话都没说,握住嬷嬷的手道:“嬷嬷放心,你尽管去吧,这里都交给我,你放心。”
嬷嬷听她这般说,欣慰地点了点头,随即道:“好孩子,善人是会有善报的,现在,我们一起把欢颜的衣服换下来,嗯?”
江映蓉点了点头,两人这才开始行动起来。
御药房晚上是有人值班的,嬷嬷昔日也当值过,伺候过别的宫妃,知道夜班最疲惫的时候是子时,如她所料,欢颜亥时没到便发起了高烧,江映蓉在旁边一直不停歇地给她额头敷湿毛巾散温,欢颜烧得糊涂,后面便隐约开始说胡话,嬷嬷看在眼里,眼看亥时到了,便不敢再耽搁,一身深色衣衫,便潜了出去。
因为是宫里人,御药房的路很幽静,虽然有御林军巡逻,但她一身宫人打扮,又是宫里的老人,熟面孔,所以,十分顺利地便到了御药房的路段,御药房夜间的人并不多,只有两名宫人守着,嬷嬷看在眼里,瞧瞧地隐在角落,只待两人迷糊瞌睡的时候,从身后潜入。
如她所料,快接近子时的时候,这两人居然真的瞌睡了起来,因为御药房夜里平日是没什么人来的,所以嬷嬷便愈加放心了些,总是是寻着了机会,她悄无声息地从二人背后潜入了药方。
她是从窗户的地方潜入,夜色很浓,给了她很好的隐藏的机会,嬷嬷一进去之后不敢点蜡烛,只能接着萧笑的火折子的光寻找创伤药。
十分顺利地,她拿到了所有需要用到的药材,可也正是这样的时刻,外头忽然就传来了一丝动静,她一惊,火速灭了火折子,钻到了桌子底下。
进来的人,居然是张礼。
他进来取了一些药之后便走了出去,嬷嬷见大门重新闭上,这才轻吁了口气,虚惊一场。
她很快找到侧面的窗户,小心翼翼地打开窗棂逃了出去。
可是,她千算万算都没算到,才刚出了御药房的门,外头居然站了一排的人在等着她,火光滔天,她看到那高高在上的天子拧紧了眉头,看着她满怀的瓶瓶罐罐,脸色沉暗,明显是十分生气地模样。
嬷嬷一惊,手里的东西纷纷摔到了地上,有的瓶子碎裂,各种各样的药粉顷刻洒了一地。
秦非墨刚刚从别宫回来途径此处,也不知道是怎么受了伤,虽然并不严重,但张礼身为随侍宫人自然不敢含糊,匆匆交代了自己的下属几句后,便亲自去了御药房,拿了一些活血化瘀的药出来。
却没想到,刚把药拿出打算回去,便听到身后隐约有动静,秦非墨当先回了头,便见着这么一幕,而等他回过头来,赫然一眼便认出了这是秀女宫里的教习嬷嬷,顿时脸色一沉,急匆匆地上了前来。
嬷嬷已经吓得手脚并用跪了下去叩安,张礼站在她面前,呵斥道:“做什么鬼鬼祟祟的?惊扰了皇上,还不快滚!”
嬷嬷连连答应,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了张礼一眼,瞧见张礼眸中的示意,她下意识起身,原本是要退下的,可是那一瞬间,她也不知怎么的,竟脑袋一热,没有听从张礼的指令,反倒是起了身,几个快步走到秦非墨面前“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张礼眉眼一条,顿时就要上前,可是秦非墨的眸光分明是投到了那嬷嬷身上,他顿时僵在那里不敢动,而另一头,嬷嬷已经叩起头来:“奴婢斗胆求皇上,南宫院的许秀女再不传大夫就要死了,奴婢今日实在是迫于无奈,才来御药房偷药,皇上,您要怎么处置奴婢,奴婢都没有怨言,只想恳求皇上,救救许秀女吧!”
她说完,便重重的叩了下去,额头顷刻之间便流出血来,触目惊心,秦非墨拧起眉头,张礼此刻再顾不得许多,快步走上前去,一脚踹在了嬷嬷身上,压低声音道:“狗奴才,皇上面前也是你胡言乱语的?别说是一个秀女,就是个才人要死了,也自有三位娘娘处理,何须劳烦皇上?你活腻了不成?”
眼见着张礼又踹下去一脚,秦非墨眉头拧得越发深了些,淡淡出声道:“张礼,怎么回事?”
张礼顿时停下动作,也不敢有耽搁,急忙回到秦非墨身侧,躬身道:“皇上,只是一些小事,无须皇上费心的,奴婢这就安排人去禀报三宫……”
他话未说完,抬起头的时候,便发觉秦非墨一个冷眸扫来,他顿时噤了声,略略停顿片刻,这才小心翼翼道:“皇上,是今日弹奏那首曲子惊扰到皇上的那名秀女,齐妃娘娘得知,那秀女的曲子其实背后另有人指使,所以,才罚了这许秀女。”
“姓许?”秦非墨微微一顿,“许文杰的女儿?”
“正是。”张礼唯唯诺诺的答道。
秦非墨沉思了片刻,重新看向他道:“你刚刚说,是她让那名秀女弹奏的‘白头吟’?”
“是。”
秦非墨没再说话,看了一眼远处那些散落一地的药粉,眸中的深色缓缓沉入眸底,随即道,“你起来吧,张礼,宣一名御医去看看。”
“是。”
嬷嬷闻言大喜,眼见着秦非墨转身离去,忙的在身后叩谢龙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