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雪雁低下头来,锦言立刻便知道个所以然,可是眼下她被困,自然就不能为凌雪雁讨回公道,只是握着她的手道:“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公主,你的脾气得收敛一些,识时务者为俊杰。”
凌雪雁抬起头来看她,顷刻之间便红了眼眶,锦言急忙安慰,她却只是吸了吸鼻子,反握住锦言的手道:“我没事,他怎么对我也不至于杀了我,倒是你。”她看着锦言,叹了口气道,“你昔日几次救我于水火,这一次,我却不能帮你。我打听到了,万俟琛要将你送到北宇去,他跟北宇皇帝洽谈好了,只要把你送过去,他就可以借兵夺下楚国的江山,伺机将弟弟赶出楚国,他为燕王恢复昔日名誉,为他正名洗冤,再以他义子的身份登基。”
“我知道你和秦公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所以,我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今天,我时间不多,也没准备好,我来,就是想让你放心,我一直都在想方设法找机会出来,只要找到了破绽的地方,我就能将你顺利送出去,所以,温大夫,还请耐心等一等。”
锦言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道:“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公主不必自责。虽然他是你的夫君,但他是他,你是你,我分得清,不会将你们二人混为一谈。”
凌雪雁抬起头来,眸中分明感动不已,她捏着锦言的手道:“谢谢你,温大夫。”
锦言摇了摇头,对她微微一笑,凌雪雁面上的忧虑之色这才有了缓和。
两人又细细谈了一会儿,锦言忽而便想起外头的骚动,询问凌雪雁道:“公主,你刚刚来,知不知道外头到底是发生了何事啊?这么吵闹?”
凌雪雁闻言,脸色一变,锦言瞧出不正常,不由得追问:“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凌雪雁看她一眼,这才道:“是随军的一名女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昨夜发生了意外,被外头的几个流氓糟蹋得不像样子……”
她虽然昨夜被万俟琛狠狠“惩罚”过,但他并没有制约她的行动。
清晨醒来的时候,原本是腰酸背痛难受得很,她原本是醒不过来得,只不过,外面的动静实在是太大,让她想睡都睡不着,最终,还是莫可奈何地起床收拾了一番,出去的时候,才发觉了热闹的发源地。
是一处离她那里并不远的营帐。
她去的时候,那周边聚了好些人,都被拦在营帐外头,不过一个个都议论得厉害,说着什么“女子”“可惜”“糟蹋”之类得话,她听得来了好奇心,这才前去一看。
大家都知道她是万俟琛的人,故而,也没有人拦她,极其顺利的,她便进到了营帐里,只不过,只看了一眼里头的情形,她已经捂着嘴跑了出来,蹲在营帐外大吐特吐。
她早上本来就没有用膳,这一会儿,吐出来的全是苦胆,满嘴的苦味儿,她到底是忍不住,再不敢多看一眼,匆匆回了屋。
因为记起昨日锦言的事情,她这才急急忙忙来看锦言,却没想到,锦言也听到了外头的动静。
锦言神情一滞,面色猛然间便不好看起来:“你说的这名女子……可是一名面容被毁的女子?”
凌雪雁大抵是再次想到了那惨状,脸色惨白地点了点头:“的确是脸被毁了,不过,你怎么知道?”
锦言的脸色,此刻已经不止难看那个简单了。
凌雪雁被她弄得莫名其妙,不由得道:“你怎么了?莫不是,你认得她?”
锦言终于是回过神来,深吸口气,这才看向凌雪雁道:“你听说过北宇皇后吗?”
凌雪雁想了想点了点头道:“那不是你姐姐吗?我听皇上说起过,不过后来,她不是参与谋逆了吗?”
锦言应了一声,没说话。
凌雪雁却忽然想起什么来,猛然惊悟了过来,一脸骇色地看着锦言:“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说,她就是温皇后吧?”
锦言抬头看向她,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凌雪雁却已经在屋子里缓慢走了起来。
“我说呢,怪不得,我看她的样子有些眼熟,却又想不出在哪里见过,那一张脸,虽然被毁了,可仍然看得出,那就是你曾经的样子。”凌雪雁说到这里,又想起之前见过的那一幕,胸口一阵翻涌,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是啊,一模一样呢,就差了一个酒窝而已。”锦言垂下眼睑,一时瞧不清什么面色,“都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一次,该就是她自食恶果的时刻,只可惜……”
她想到温恒和宋倾城,面色一片黯然。
他们即便是付出了性命,也未必就能换回这个女儿的平安。
若不是温歌吟起了坏心思,非要再害上自己一次,她也不至于遭受到这样的情况。
如果她真的变得善良,改邪归正,昨夜,她们便能一起逃了,即便日后做不成姐妹,她也必不会弃她于不顾,念在她救下自己一命的份上和温恒夫妇的养育之恩,她也会既往不咎,给她一个安稳的下半辈子。
她还年轻,就算容貌毁了,她可以帮她治好,凭她现有的样貌学识,找一个良人过白头偕老的日子,根本就不是问题,可惜,一步错,步步错,她就这么,生生毁了自己!
锦言闭了闭眼,再睁开,眸中已是一片平静之色:“公主,她现在,怎么样了?”
凌雪雁看她面色变幻半响,终于一切归于平静,闻言,神色一凝道:“对不起,我只来得及看一眼,当时她的样子实在是惨,我一时没忍住,也来不及询问病情,便出来了,不过,她当时的样子奄奄一息,我估计,好不到哪里去。”
锦言神色又是一顿,她缓缓看向帘外,尽管帘门紧闭,她什么都看不到。凌雪雁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锦言转过身来看向她:“公主,我能不能求你件事?”
凌雪雁一怔,旋即上前握住锦言的手道:“温大夫,别说你是我表妹,即便你只是昔日的温锦言,只要是我凌雪雁力所能及的事,我一定帮你办到。”
锦言感激地看向她:“公主,谢谢你。”
“谢什么,若不是你,我未必能活到今日。”
锦言看向她,也就没有再客气,旋即道:“而今,也唯有你有在军营里走动的权利,我想请你去向驸马求个情,让我去看看她。”
她这个“她”指谁,凌雪雁自然是清楚,闻言,凌雪雁的脸上满是疑惑:“她对你不是……”
锦言微微抬了眸子:“我不是为她,我是为了我爹爹和娘亲,他们照料我那么多年,在他们心里,即便知道我不是他们的女儿,仍然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而温歌吟,是他们的命根子,我不希望他们到了九泉之下也不能安心,现在,她已经成了这样,得了应有的报应……足够了,我不知道军医能不能护住她的性命,如果不能,只能请公主为我说情,让我去医治她,她是我爹娘唯一的血脉,救她这一命,也算是还了我爹娘恩情。”
凌雪雁原本是面有难色,听到后面,终究是咬了咬牙道:“这是我能帮你做的第一件事,我定然替你办到!那你等着,等我的好消息!”
锦言感激地看向她,凌雪雁拍了拍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这才走了出去。
不过,一到门口,她几乎立刻便苦了脸,遥遥看向远处那人头颤动的地方,终究是叹了一口气,走了上去。
还是有很多人围在营帐外,看来,是诊治工作还没结束。
凌雪雁再过去的时候,那些个兵士看向她的眸光有些火辣辣的。
可能是因为里面那样的情形实在是一件太过于不光彩的事儿,尤其她一个女子,还是一个公主身份已经来过一次吐了,现在又再来,也就无怪乎这些人异样的眼光了。
凌雪雁深吸了口气,到底是心有余悸之前的情形,她这会儿遥遥站在那里半响没动。
万俟琛就在营帐之内,她是知道的,因为刚刚她去的时候,他就在。
而这会儿,她离开也没多久,他的那个随身护卫还在门口呢,所以,他定然还在里面。
但是想起昨夜的事情,她的脸上又浮上一层恼怒之色,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开口把他喊出来,尤其是,锦言这件事儿还得求他。
一想到求他,凌雪雁的脸上顿时更不好看了。
她低着头,僵持在那里,站了老半天也没鼓起勇气走去。最终,还是那个护卫看她一直杵着,许是有什么事情,便去里头把万俟琛给喊了出来。
万俟琛一出来,遥遥一眼,便见着凌雪雁站在那里低着头,一副小媳妇样子,也不知是在思虑着什么。
能让她这副样子,必然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不过,看她这副情形,又似乎是极为纠结。
万俟琛不自觉的便勾起一边唇角,露出一个邪佞的笑容来,随即迈出步子,缓步走了过去。
凌雪雁正在思虑该如何开口,视线底下忽然就出现了一双靴子,她顿了顿,顷刻间认出那是万俟琛的靴子,顿时浑身一僵,以极其缓慢的姿态抬起头来,立刻便看到万俟琛那张明明长得温润如玉,却满眸的邪气的脸来。
她神色一滞,脑中竟不自觉的又浮现昨夜的情形,脸上闪过的不知是懊恼还是郝然,亦或羞愤,顷刻间便转过头去欲走,身后的万俟琛却在这时,懒懒地出声道:“怎么?你很怕我?”
如果说,之前她还无法鼓起勇气来求他的话,这句话可算是彻底激怒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