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澈将她扶起来,眸光在她脸上打转道:“馆主见朕,其实不必多礼,你救下朕的性命在先,有帮朕夺回政权在后,你不仅仅是朕的恩人,还是凌家的大恩人,日后见着一切皇家人,都免跪吧!”
锦言一惊,抬起头来,凌澈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灼灼发亮,锦言随即垂下双目来,躬身一礼道:“多谢皇上!”
凌澈点了点头,这才重新投入层层书架之中,他随意抽出其中一卷,看了两眼,又放了进去,锦言心里还有事情记挂,不愿在这里多耽搁时间,故而便骤然开口请辞。
凌澈回过头来,略略讶然:“馆主似乎有急事?”
锦言也不欲瞒他随即道:“皇上还记得那日宫变扮作你的那位替身吗?昨日将他带回之后,我却苦于没有法子医治,所以只好前来宫里翻阅一番,只愿宫里的医书能给我些提示,早日研制出解药。”
凌澈一怔,当即也想了起来,他随即道:“那人也算是朕的大恩人,馆主只管去吧,若是今日看不完只管将书卷带回山庄,阅完之后再还回来便是。”
这真是给了她极大的便利,锦言再次道过谢之后,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有宫人直接带她来到太医院,太医院的大多数人,昨日都已经碰过面了,所以此番相见,大家立刻就认出她来,锦言说明来意之后,那为首的太医院院士得了引路太监所传的楚帝的口谕,自然是不敢耽搁,将锦言引到书阁之中。
“依老夫看来,前日那位公子所中之毒,极像是维羽族人的手笔,宫中有关于维羽族人的记载并不多,他们的用药习惯,也只是简单的描述,都在这一架书卷之中了,馆主可以细看。”
锦言点了点头,拧起的眉头却未落下道:“维羽族人是哪里人?”
“这维羽族人位处西面,只是一个小部落,向来与外头没什么接触,不过,早前便有听说这维羽族人极善用度,古传有一位维羽法师,丹药出神入化,但凡她所种下的毒,无人可解,必须得有她亲配的良方才可解毒,虽然这只是传说,但维羽族人善毒的传言却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了,我前日看那公子的症状就极像古书上记载的一种叫做百日伤的毒药,并不是要一百日才会毒性发作,而是这种毒药是用一百种毒物研制而成,制作艰难,老夫从医这么多年,也见所未见。”
锦言精神一震道:“那关于这百日伤的记载,就在这一架书里?”
那太医院院士点了点头道:“不错,十来本书里都略有提及,你可以细看。”
“谢谢太医!”锦言闻言精神大振。她急忙出书架上取出三本来,抱到一旁的空桌上细细看了起来。
旁边有笔墨纸砚,重要的地方,她都一一记下,午时用膳的时候,有宫人送了午膳进来,锦言只吃了几口便放下,继续看书去了。她用了一整天的时间,直至华灯初上,这才将十本书都看完,可是,除了一些零星的记载外,对这百日伤依旧是一知半解,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秦非离现下的症状与这百日伤的中毒反应高度吻合,她只需再回去看一看秦非离现下的伤口是不是真的如书上所说,出现了青丝,就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中了百日伤了。
天色已经黑了,她带上自己摘录下来的详细记载回到山庄,立刻便去了秦非离的病房,将他的伤口拆开细看,最终,竟真的从那周边发黑的部位看到了一丝丝细小,极难分辨的青丝,也就是说,秦非离的确是中了百日伤了。
医书上没有对解药的描述,只是略微提及百日伤其中的几味毒药,有断肠草、砒霜、见血封喉,这几味可都是穿肠毒药,光是听名字,便已经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了,更何况,它们还只是百种毒药中的微不可见的三味药。
锦言几乎已经绝望了。
秦非离的毒虽为深入心脾,可是已经全然扩至血脉皮肉之中,连换血都不能解决,就别提别的办法了,唯一的法子,便只有服用解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他所中的药,是燕王的贴身护卫的暗器上的,可是,那护卫已死,而今,唯一的法子,似乎只有在这位燕王身上找了。
没有时间吃饭休息,在接连熬了十二个时辰之后,她又找来了之前简史给的那一堆有关于朝堂官员的资料书。
有关于燕王的那一本,她已经看过,而此番,她看的却并不是有关于燕王详细介绍的那本书,而是另外一本被她压在箱底,与正统资料根本无关,只是一些民间传言的书,听简史说过,这是有关于燕王的密传,根据坊间一些传闻所写,因为真实性太低,所以当初才被她弃至箱底,但是现在,她却是有必要看一看了,因为纵然只有千分之一的把握,她也不能放过。
秘史的内容并不算多,锦言只花了一个时辰便看完了,越看到后面越心惊,越看脑中便出现太多情形来,当看到书中所著,传言,燕王年轻时为了给心爱之人送上一份生辰礼物,竟不惜遣了千人,在在一座名为千极岛的地方,耗时一年时间,挖出了一颗奇怪的蓝色石头,做成精美的项链,送给了心爱的姑娘。
锦言的心跳得厉害,她从书桌下的檀木盒中取出早前温恒写给她的一份书信来,缓缓将信封倒立,里头立刻便坠落出一块闪闪发光的蓝宝石来,那块宝石,是温恒的家信寄给她的,她当时还疑惑,古代怎么会有这样做工精细的东西,而今,看到这一行字,似乎,一切都有解释了。
昔日的书信内,温恒并没有介绍这颗宝石的来历,传言里说,那宝石做成了项链,不过,温恒给她的,却仅仅只是一颗宝石而已,昔日的她,尚且怀疑温恒到底知不知道她的身份,现下看来,似乎一切已经有了解释了。
而另一面……
锦言看着宝石,眸中涌出异样的光来。
宝石既然在她手里,那似乎,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昔日的静雅公主凌香留给她的,而凌香为什么拥有这块宝石,毫无疑问,应该是燕王送给她的,可是传言却说,燕王的宝石送的是心爱之人,他们明明是亲兄妹,可是,这位睿智多谋的燕王,却偏偏爱上了自己的亲妹妹……
她终于有些明白过来,当初燕王在跟她讲起那一段过往时,时常流露出的迷茫之色了,他在怀念,怀念那段岁月,也怀念逝去的人,尤其他在说,小妹如何惹人喜爱之时,眸中溢出的光彩来。
爱上自己的亲妹妹,便注定这是一段不可能的缘分,只是,不知道当年的静雅公主凌香,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是自己的丈夫,还是两个哥哥之一呢?
之所以这么认为,锦言从那些昔日过往之中觉出,那位皇帝,对这位妹妹,必然也是存了心思的,否则,一个正常的亲人,绝对不会以妹妹的幸福为代价,强行将她留在宫中,而且那么多年,始终对妹妹那般眷恋,妹妹意外身亡,甚至要妹夫的性命,不论从哪方面看,这份亲情都太过激。
但,不论这位妹妹中意的人是谁,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燕王喜欢的人,是身体主人的娘亲,这便足够了!
夜已深,可也正是黑灯瞎火好办事。
她找来之前简史给她的一副静雅公主的画像,她坐在桃花树下之时,穿的是一件粉色长裙,柔嫩的裙裾上洁白的寒梅点点,分外好看。
她找了一件同那衣服有七八分相视的服饰来换上,又梳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发饰,随即,她静坐梳妆台前,卸掉面具,露出真实的容貌出来。
她找来胭脂水粉,上了一个极淡的妆容,眼角微微上挑,乍一看与画中人根本就无甚分别,只是仔细辨认,还会有不同就是。
粉色的裙子外头,她罩了一件黑色斗篷来,好在如今已是深夜,这样打扮也不觉得热,然后,她再遮了一块帕子,带上那颗蓝宝石和假面具,推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候着的人,是简史。
燕王毕竟是重犯,锦言还是得请示楚帝一番。
她出示纹龙佩入宫,自然是一路畅通无阻,不过,到了皇帝的寝殿之时,那太监总管却将她拦在了外头。
总管神色为难道:“馆主,皇上此刻正在休息,你还是明日再来吧!”
时间紧迫,她根本等不及,又怎可能等到明日?
“公公,我真的有急事,烦劳再通传一声!”
总管的脸色已经是不悦了:“馆主,皇上吩咐了不许人打搅,奴婢又怎能在此刻进去通传,你且回去吧,天大的事,也只能明日再来!”
锦言焦急如焚,却也知这里是深宫,并不是寻常百姓家,不得已,她唯有转身离开,不过,去的却并不是出宫的方向,而是,天牢。
见不到皇帝,她只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因为对一个时日无多的人来说,多一刻钟都是性命攸关的事,她等不及了,也不能等,她在出门之前便已经想好,今日一定要问出解药来,就算问不出来,也得寻得一些蛛丝马迹,为秦非离减缓毒性!
天牢在皇宫的西北角,面积巨大,锦言去的时候,远远的便看到外头重兵把守,十来个人拿着火把守在天牢门外,那阵势顷刻便将人逼出一身冷汗来,但是而今,为了能争得时间,锦言只能试一试。
“什么人胆敢擅闯天牢?”当先两人拿出长剑来,抵在锦言的身前,阻拦她的去路。
锦言蹲下脚步来,也不说话,只将纹龙佩拿了出来,其中一人拿了火把靠近,一见是纹龙佩,顷刻便跪了下去,大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一跪下,身后的人自然也全都跟着跪下,锦言心里的诧异之色更甚,简史之前便看锦言拿出个什么东西,之后进宫一路畅通无阻,此刻细细一瞧,暗暗吃了一惊,却没想到,皇上竟这等信任与他,竟将这贴身玉佩赠予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