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在宫人的照料下长大,十岁那年,她生得越发像她母亲,恰巧当时无妄之国来了一位和尚,他给素素算命,说她阴气太重,克死了父母,绝对活不过十五岁,除非与一阳年阳历阳时之人婚配,方可保住性命。而本王,恰巧是那个人。”
“素素不知道怎么的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从此茶饭不思,澈儿为了让她开心,特意在那年烈焰夏日,带她去行宫避暑,顺路游玩,却没想到,素素竟然中途失踪,跑掉了。从此以后,便再没有她的消息了,而今,就更不知是死是活了。”
燕王说完之后,似乎还沉浸在回忆之中,锦言看他的神情,似乎是对这段过去格外追忆,她沉默良久,这才开口道:“按照辈分算来,素素应该喊王爷一声舅舅吧?”
燕王点了点头:“不错。她是静雅公主,也就是小妹的女儿,本王自然是她舅舅。她小时候向来粘我,只是,受了流言蜚语影响,从此之后销声匿迹,而今,已经有七年多未曾见过她了,想来,现在的她如果还在的话,必然出落得同小妹一般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燕王似乎是仍旧没从回忆中走出来,双瞳之内,散发出别样的光来,似追忆,又似思念,实在叫人难懂。
锦言只觉,这个话题,她根本就接不下去,只好不在同他对话,默默的吃自己的饭。
半响,燕王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微微一笑,忽而,就夹了一颗虾仁放进锦言的碗里,盯着她道:“这是取自冰寒之地的海虾,味道出乎寻常的鲜美,你尝尝。”
他盯着人看的眼神,实在怪异,让人觉得如坐针毡,锦言谢过之后,便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中间咋一抬头,却看到燕王的目光仍旧落在她的身上,她略略一惊,随即稳了稳心神,搁下筷子道:“小王爷的病,虽然难以医治,不过,我一定会尽力而为,王爷不必忧虑过重,凡事尽人事听天命即可。”
“尽人事听天命?”燕王细细的咀嚼这句话之后,微微一笑,“那就有劳馆主了。”
终于告了辞,离开,管家亲自送她们到门口,还安排府里的马车送她们回去,不过,锦言还未上车,平凡突然在身后撞了她一下,她一怔,回过头来,便看到平凡的目光示意她看向前头的对面。
锦言抬头看去,只见一男子立在一颗槐荫树下,环臂靠在树干上,看见锦言看过来,他随即放下手臂站直了身体,走到一旁的马车旁边,似乎是在躬身交代什么,锦言随即回过头去,同管家道:“就不用送了,我正好在集市上有些事情,就不劳管家派人相送了。”
管家一怔,随即笑道:“既如此,那馆主一路走好。”
他躬身略略行礼,随即挥手让马车离开,等锦言和平凡动身,这才转身回了府,命人关上府门。
那人站的位置并不太远,也就几分钟的路程,锦言走近之后,便看到马车的帘子被人挑开了一角,那人修长的指尖扣在帘子上,指节分明,随即,锦言便听得一道清浅的声音道:“锦言,上来。”
他并未露面,然而锦言听到这道声音之后,终究是缓缓舒了口气,转身跳上了马车。
秦非离一身黑衣坐在马车内,见她进来,这才放下帘子,同时对着外头的秦轩道:“回去。”
因为知道里头的人是秦非离,平凡不好进来,便和秦轩一起坐在外头,秦轩赶车,她在一边作陪,而马车之内,锦言抬起头来,看着他道:“你怎么来了?”
秦非离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这才道:“早上听说,你被燕王府的管家带走,不放心,所以来看一看。”
锦言失笑道:“有什么不放心的?难不成我出什么事儿,你还能直接冲进燕王府去不成?”
“那倒不至于。”他也失笑起来道,“这里不是北宇,我自然是没那么大的权利,但是,得罪我等同于得罪北宇,所以,我在这里的话,燕王做什么事情前,或许会掂量掂量,他这一掂量的话,你就算有危险也有一个回旋的余地,这就足够了。”
锦言摇了摇头道:“可是你想错了,燕王并没有为难我,他今天只让我给小王爷看过病,然后又给我讲了个故事,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讲故事?什么故事?”秦非离拧起眉头,燕王老奸巨猾,是那种会对一个陌生人讲故事的人吗?
锦言看他分明是不相信的神色,“哧”了一声,随即道:“是真的讲故事,他跟我说起高宗在位时的静雅公主,也就是燕王的妹妹,听说是先皇那一群皇子公主中最小的一位,这静雅公主有一个女儿,名为素素,是阴年阴历阴时出生的人,与燕王是最佳的婚配人,只可惜,这素素郡主七年前不见了踪迹,这燕王似乎是想念不已,颇为惋惜呢。”
“静雅公主?”秦非离拧了拧眉,随即似乎是想起什么,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她。”
“你认识静雅公主?”锦言刚刚在里头听燕王谈论这位静雅公主,便觉得,她是个颇有光环的女人,而且,似乎还有一丝传奇色彩,此刻一听秦非离的口气,似乎是有所知晓,当即便有点蠢蠢欲动的八卦心思上来,不由得想要打听打听。
秦非离一看她雀跃的样子,便失笑道:“我如何与她认识?一个是养在层层深宫之内的楚国公主,一个,是圈在秦王府的残疾王爷,你觉得我们会有交集?而且,这静雅公主去世的时候,我应该十岁都不到才对。”
她这一说,锦言也顿觉是自己太心急了,按照燕王所说,静雅公主是生女儿难产死的,而她的女儿素素,当年是十岁离开,距离今天已经过去七年,也就是说,应该有十七岁了,跟她差不多大,秦非离并没有比她大十岁,所以,当时的他,的确十岁未到才对。
一个十岁未到的小孩子,和一个已经结婚生子的他国公主,的确不会有交集。
更何况,当时的秦非离还饱受腿疾的折磨,随母亲寄人篱下,还在苦命联系武功报仇,怎会有机会认识别人?
“虽说不认识,但听你的口气,总是知道她的一些事情的才对,说来听听?”锦言眨了眨眼睛。
“你若早生几年,定然也会知道一些的。”秦非离说到这里,忽而想到,锦言早已丢失多年记忆,即便是早生几年,只怕还是不知道的。他心里轻叹一声,这才缓缓道:“这凌香曾经是楚国最出名的公主之一,她不仅貌美,从小就冰雪聪明,饱读诗书,即便是政务上的事情,也能说上一二,十岁那年曾向当时的皇帝献策,改善当时的课税,大大改善了百姓的生活,这在楚国,曾经一时传为佳谈,甚至于,这位静雅公主善读的诗词歌赋,喜好画作,平日里的衣着妆容,皆成为不少闺阁少女的向往,尤其是当时的皇帝对这位公主的喜爱,几乎可以说是众星捧月。”
“亏得这静雅公主的性子也极好,所以,不少王公大臣一时便动了心思,想将这位才学过人的公主娶进府中,只可惜,这位公主尚未几笄,当时的皇帝便已仙去,新帝即位,根基不稳,当时便有王公大臣起了心思,想娶这位公主入府,被新帝知道后,严斥了一顿,众人这才知晓,新帝对这位静雅公主的呵护之情,丝毫不比先帝差,甚至于,在静雅公主几笄之后,也不为她指婚,嫁离宫中。”
锦言听到这里,忍不住盯着秦非离看,没想到,别国的事情,他一个养在深院里的残王也知道得这么清楚,不得不佩服他的消息之广。
秦非离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继续道:“眼看着静雅公主都已经过了双十年华,皇上却仍然不将她嫁出去,甚至于,但凡有朝臣求亲的请求,皆一律驳回,不仅如此,但凡求亲之人,不论之前如何封侯拜相,求亲之后,皆被皇帝以各种理由遣散至皇城,即便是未被遣走,也再不能手握实权,从此前途未卜,永世得不到重用,正因为此,渐渐的,京中开始流传一个谣言,新帝爱上了自己的亲妹妹,却碍于身份,只能将这静雅公主安置在自己身边,永世不嫁,更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却没想到,一日突然传出这静雅公主竟有身孕的消息,众人只以为,兄妹两个做了天理不容的事情,却没想到,紧接着而来的消息,竟然是这静雅公主恋上了当时即将要参加科举的一名穷秀才,并且,与这秀才暗结珠胎。”
“事情已经到了这等地步了,皇帝即便想要留人,也是留不住了,不得已,只好成全这二人,却也从此,将静雅公主贬为庶人,将他们一家子遣离皇城,从此永不相见,却没想到,皇帝后来却得了一种怪病,总是会发疯杀人,并且渐渐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根本就醒不过来,皇帝以为自己命不久矣,这才写信给这位公主,病安排人接她回宫。”
“他封了那位秀才为王爷,从此一家人在皇城享受天伦之乐,一直到这静雅公主再一次怀孕生下小女儿,却难产去世。”
“后来的事情,便一如燕王所说,这一家人最终也算是家破人亡了。”
锦言想了想,觉出几分不对来道:“这静雅公主先前不是还生了一个么?那是儿子还是女儿啊?”
秦非离对她抓重点的本事,几分赞赏,却是略微惋惜道:“的确是生了一个儿子,只不过,因为在娘胎里受母体情绪波动太大,听说出生便是早产,所以,没活过三岁,便没了。”
三岁就死了?锦言露出悲戚的神色来:“那这静雅公主的一生,也够悲惨的了。先前的孩子,早产夭折,后面好不容易又有了一个,却又累得自己难产,赔掉了性命。”
她出生乃至如花的年纪都是众星捧月,可奈何,却受了自己亲哥哥的束缚,好不容易离开了皇宫,又要经历丧子之痛,后来,本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这位公主却始终是没有福分,为了孩子赔上了性命,从此以后,就这么家破人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