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哥儿递过水瓢,少爷变魔术一般拿出两个桃子,鲜红的桃子,诱人的果香,让他猛吞两口口水。
“少爷,您从哪弄来的桃子?”信哥儿兴奋的问道,他觉得少爷简直太神奇了,先是醇香的豆浆,现在又是桃子。自从昨天少爷差点气闭过去一会,在醒过来似乎变了一个人一般,处处让他惊喜。
可少爷那边迟迟不语,他奇怪的抬头看去,发现少爷捧着水瓢正在发呆。
钱康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这身体的容貌,因为生病,他的脸格外瘦削一些,少了孩子的稚气,倒显得有些清冷。
眉毛浓密,眼睫黑长,琼鼻挺拔,一双多情目,与梦中娘亲的眉眼十分相似,按照现代人的眼光十足一枚小鲜肉了,可在他的眼中,男孩生成这样,太过俊美了些。
痴痴的盯着水中倒影,钱康恍然觉得前世变得飘忽起来,好像是一个悠长的梦。
自己真的是穿越了么?还是一直便是这幅身子?脑子里记忆的碎片刹那间涌了出来,有自己的,有这孩子的。
剧痛!
钱康猛的扔了水瓢,两手紧紧抱住头,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少爷!”信哥儿大喊一声,飞扑过去,从袖子里摸出手绢便塞入了钱康的口中。
钱康两眼翻白,身体剧烈抽搐,嘴角有白色的涎水滴落。
信哥儿忍不住低低抽泣,可他知道这时候他也做不得什么,只能等少爷慢慢停止抽动。
因此他压抑着哭声,努力扶着不停抽搐的少爷,让他不要滚落尘土那么狼狈,用身子遮挡着路上行人的目光,为他保留这最后的一点尊严。
可他再怎么遮掩,还是有人发现了不对,刚才那九戒和尚停下了手里扫帚好奇的走过来,居高临下偷偷的看了一会:“喂。他怎么了?”
信哥儿急忙抹掉眼泪,用小手紧紧抓着少爷的身子,倔强的道:“我们少爷病了。”
“噗!”九戒和尚忍不住笑出声来,“病了?他是病人?哈哈哈哈,我还以为有多厉害。”
信哥儿白了他一眼,不愿意理会。他对这大和尚没有一点好印象,可他一个孩子看看大和尚铁塔一般的身形,也不敢驱赶,便转过头不看他。
九戒和尚却不肯轻易罢休,杵着扫帚,看热闹一样津津有味的看着钱康四肢不停抖动,大概半柱香的时间,终于不再抽动,四肢软塌塌垂了下来。
“喂,小屁孩,他死了吗?”九戒看钱康的样子,好奇的问道。
“你瞎说什么,我们少爷只是晕了。”信哥儿气的大叫,虽然信哥儿心里也时常会想到这个字,但是听别人说出来好像就会成真一般让他火大。
“没死就没死,你喊啥。”九戒脸一沉不乐意的说道。看信哥儿眼泪含着眼圈,一副委屈的样子,又无奈道:“你们住哪?我帮你把人送回去吧。”
信哥儿擦了一把眼泪,看了看地上晕倒的少爷,努力拽了拽,少爷是很瘦,可是他毕竟也是个孩子,醒着的时候扶着走路尚且费力,何况如今完全昏过去。
无奈的回头看了看一脸笑嘻嘻的大和尚“真的?!”
那大和尚一脸无所谓道:“啥真的假的,他死在这也耽误我扫地不是。”
“你胡说什么!我们少爷长命百岁,才不会死!”一说起这个死字信哥儿便从心底排斥。
“好好好,快点领路。”大和尚也懒得计较,甩开扫帚,一把抄起钱康扛在肩上,轻松的就好像他只是个褡裢。
信哥儿有求于人,虽然不满,却也不再说话,腿脚麻利的在前面引路。
他们本就住在寺中,那和尚背了钱康依然脚步如常,因此两人很快便回到了后山的小院。
“你们就住在寺里啊。”大和尚好奇的感叹一句。
信哥儿因为他刚才说少爷要死的话,不愿理他,带着他将少爷放回房中。
“多谢大师。”信哥儿双手合十施礼道。
“没事,没事。”大和尚在小屋里四处踅摸了一圈:“就你们两个孩子在这住?”
看大和尚长得凶恶,信哥儿心里咚咚乱跳,总觉得他不怀好意,“家兄去山上打柴去了。”
“哦。”大和尚似乎不以为意,依然四处乱看:“以前听别人说,有的穷人会把孩子扔庙里,还以为是假的。”
“才不是!”他这话刺激了信哥儿心里仅存的一点希望,头脑一热也不管刚才对他的防备,大声说道:“少爷乃是胶州江门钱氏长房长孙的大少爷!”
“呵呵,长房长孙会一个人扔在庙里自生自灭?”大和尚颇有些嗤之以鼻。
“那是因为少爷身体不好,老爷想让少爷受佛主庇佑。”
“哈哈哈哈。”大和尚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听说过在庙里躲官司的,没听过在庙里躲病的。”
出的门来,九戒心情大好,刚才在山门前当那少年说出自己的隐疾,他心里还真有点担心,因为那孩子说他七日内发病去找他的时候,那笃定的口气,让大和尚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病入膏肓了。
现在看来,不过一个自身难保的小屁孩。
早听寺里的和尚们说起过,这寺里有个大户人家不要的少爷,美其名曰寄养,其实就是让他自生自灭,没想到这孩子年纪不大,还挺会忽悠人。
回到山门前草草扫完了地,九戒这两日在寺里吃的太素,早已忍耐不住,今天又受了训诫,心中窝火,干脆趁着香客来来往往,偷偷溜出寺去。
青山寺距离青州有几十里,但距离青山县却只有十五里路程,九戒大步流星脚程极快,用不了半个时辰便来到县上。
率先来到估衣铺,随便买了一身衣物将僧袍换下,头上用头巾包了几圈,配上他粗眉大眼,络腮胡子,看起来有点像胡人。
随后来到镇上最大的酒楼,大商和北胡建交多年,一两个胡人老百姓也不稀奇,甚至花纹配饰还会故意仿照胡人特色,因此大和尚来到酒楼,一点没有引人怀疑。
好酒好菜要了一桌子,撕下一个鸡腿啃的满嘴流油。
“客官,我们这的酒可是全镇最烈的,您一会喝醉了,可别怪我没提醒您。”小二捧着一坛子酒来到桌前,半是炫耀,半是提醒的说道。
“少废话!”九戒嘴里含着肉含糊的说道,一把抢过酒坛子,拍来泥封,一股酒香传出,勾的他肚子里的酒虫痒痒的往外钻。
仰头闷了一大口,热辣的液体从喉头一直烧进肚子,爽快的长出口气:“哈!”
九戒生的人高马大,声音又中气十足,引得其他酒客纷纷侧目。
“哈哈,那臭小子说什么不能饮酒,怕不是要让我憋出病来。”扬起脖子又灌了一口。
这时正是午饭时分,酒楼人流渐多,路上一瘦弱老者腰挂胡琴,佝偻身形,脸上层叠的皱纹好像干枯的老树皮,背后领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一前一后走进了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