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小的院子收拾的倒是干净整洁，院子里盘踞一颗古松，苍劲葱郁，长势很是喜人。了空走进小院之时，一位少年正扶着松树活动手脚，只是衣服里身材瘦小单薄，看着让人不免担心。
“少爷！”信哥儿急忙过去扶住钱康。
钱康久不起身，虽然只是些简单动作，可依然汗流满颊，前心的里衣已经被汗水湿透。
顺着信哥儿的搀扶，坐回椅子上，抓起一旁的薄被盖在身上取暖。
“如何？”钱康喘息着问道。
不待信哥儿答话，了空手持佛珠，迈步上前，施礼道：“阿弥陀佛，小施主，我们又见面了。”
了空白衣飘飘，人又生的温润，还有面上常带的三分笑意，钱康一眼便想起来了，点头还礼，随后心里默数一下道，“我们五天前，见过。”
当时他听到这和尚叫九戒师弟，看来是同门，而他一个人前来，说明九戒应该是病的有点重。
“没错。”了空笑着点了点头。
“没想到。”钱康摇了摇头：“才五天，他就不能下床了。”
“你说九戒？”
钱康点点头，“大和尚，喝酒了吧？”拽了拽薄被裹紧，他可不希望这具身体再添新病：“这样，祛根，恐怕，费时。”
“你真会治病？”了空看着这孩子稚嫩瘦弱的脸有些怀疑的问道。且不说他自己的身体，单单他的年纪就算从娘胎里开始学医，也才十一二年。学医十一二年不过堪堪皮毛而已。
钱康低头看看自己这具身体，有些无奈的苦笑一下，如果有其他办法，他当然也不想这么惊世骇俗的用十几岁的身体给人看病，不过看病这事做不得假，真会假会一试就知道了。因此钱康心中倒也并不十分担心，坚定说道：“试过，就知。”
了空点点头，试过就知道的事情的确没有必要啰嗦，想来一个孩子也不会拼了性命不要来行这骗。他担心的其实是对方的目的，九戒身份特殊，师傅多次交代切切不可暴露。
不过如果是这个自小就养在寺里的孩子的话……，沉思片刻，了空单手施礼：“那就麻烦小施主随我一同前去。”
“换，衣。”钱康说着扶着信哥儿的手进到里屋，一边换衣，一边跟信哥儿交代了几句。
换下汗湿的衣服，整个人轻爽很多，钱康被信哥儿扶着出门，笑着对了空说道：“大师，烦请，背我。”
背？了空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钱康也不想如此无礼，奈何自己刚刚锻炼过，此时真的没有力气再走到山下寺里面了。
于是寺里的大小和尚们便惊奇的看着他们飘尘俊逸的代主持背着个孩子自山上下来，径直回到了九戒的寮房。
塌上的九戒呼吸均匀、面色红润，乍一看似乎只是睡着了。钱康看了一眼，有些奇怪的皱了皱眉，似乎太安详了一些。
了空看不到他的表情，轻轻将他放在塌前的凳子上，站立一旁，看那孩子自薄被下捉出九戒的手腕，手搭脉门，微微闭目。
动作行云流水，自然而又稳重，这让了空心中更相信了几分，如果不是常年诊脉，这几个动作不可能这么自然。
“嗯？”钱康嗯了一声，皱了皱眉，眼睛依然闭着，似乎在分辨什么，随后眉头舒展，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又过了好一阵，这才收了架势，对站在一旁的了空拱了拱手。
“谈谈，诊金。”
诊金？！
常言道，医者父母心，如果是前世，钱康一定先救人，再谈钱。可他现在身在一个陌生的世界，又是重病的身体，只有借助他人的帮助了。
了空想过这孩子看了病人之后说治不了或者摇头说病的太重了。没想到居然说起诊金，这么看的话他是胸有成竹喽？
“若你能够医治，诊金青山寺定然不会少付。”
他说青山寺而不是说他自己，自然是在告诉眼前这孩子，不需要为诊金的事情担心，即便了空自己拿不出的，青山寺都出得起。
是，青山寺百年古刹，仅仅是看看恢弘的殿宇建筑，钱康就知道不会差他的诊金。不过他要的这诊金和普通的诊金又有不同，还是先说出来，以免以后麻烦。
因此钱康执着的伸出一根手指，说道：“一，我的病，所需药石，寺内，一并承担。”
钱康说话断断续续，了空想了一会才完全明白，这孩子也是病体，原来是要在治疗九戒的同时，也要医治他自己。
“这个自然无有不可。”看明白了这孩子的算计，了空笑着答道，对于这几个孩子来说或许治病所需甚巨，但对于青山寺来说不过举手之劳。
钱康点了点头，伸手从怀里拿出几张草纸来。
草纸之上用碳灰写了不少字，甚至还有图画。了空拿过来仔细看了看，每一种药物的旁边都画了一张图样子，对叶片、花、茎做了详细的介绍。这些字和画颜色深浅不同，看得出来是分了很多次写成的，想那孩子连说话走路都费力，画成这些肯定要费不少时日。
这个世界毕竟和自己原来的世界不同，钱康为了确保药物准确性，这两天一有时间就把药用的药物给画了出来。
另一张纸上画的是一根根奇奇怪怪的针，有长有短，有的细长有的圆而钝，一共九根，上面标明了名称、长度、粗细以及重量。
“这个是？”了空举着画满了针的那张纸，表情疑惑，这针和平时所见缝衣所用又有所不同，每个上面都有一段粗一些的手柄，倒是有些像某个门派的暗器。
“治病，要用。”
了空皱着眉再看了看那张纸，其中的毫针和缇针精细非常：“这个……非能工巧匠，不可得。我尽力试试。”
钱康点了点头，又伸出第二根手指：“二，不情，之请，原因，容后说。”
第二条，了空犹豫了一下，但不管这孩子做什么，只要他在青山寺内，了空自然有把握能够掌控，因此也只犹豫一下，便点头答应了。
钱康放下了提条件的手，了空倒是有些意外，就这两条？
在这孩子刚开始跟他谈诊金的时候，了空心中还有些厌恶，原本青玉一样的孩子，忽然跟你谈起了生意经，换做谁都会心中不快。
可是谈完了他发现，这孩子提了两个几乎不算是条件的条件，是太年轻？还是无所欲？
“好，如果你真的可以治好我九戒师弟，青山寺另有重谢。”了空脸上重新挂上淡然的笑容。
可眼前的孩子微微摇了摇头。
摇头？什么意思？不要了？治不好？
“不只，九戒。”动了这半日，钱康有些乏了，说话的时候，身体软软的靠在了身后的墙壁上。“还有，三人。”
了空的心中一动，还有三人？难道是师父三人？师父安危事关寺内安稳，定然是不能让他人知晓的。
“替九戒，疗伤，那三位。”钱康的眼睛已经闭上了，呼吸的时候胸口上下起伏，喘了两口气以后，接着说道：“是否，安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