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寒蹑手蹑脚地弯腰取回给顾言川那封信的一刻,手腕猛然被人从后面擒住,瞬间有种小偷被警察抓获的感觉。她一回头见是顾言川,才异常愤怒地挣脱开,双臂死死护住那封自己一笔一划斟酌而成的长信。
顾言川皱着眉盯住她,发现她的双瞳心虚地躲闪,更是满腹疑云。
她先发制人地问:“你来教室干什么?”
他挠了挠后脑勺,板着脸老实说:“说好一道回家,今儿有事耽搁了,怕你脑子不够用,在这儿傻等,就折回来瞧瞧,然后……估计你要发脾气,于是谢罪礼都顺路买了。”说着,他拿出热气直冒的木饭盒,慢腾腾地递给她。
她孩子气地俯身一闻,鸡仔排盖在鳗鱼饭上,她很挑剔,总要饭松软,而鸡排酥脆,于是他记住加热要用保鲜膜隔开,还有……她死都不吃黑胡椒的。
感动当然不是没有,少年虽没将她当作心上的姑娘,但到底相伴长大,他的温柔总是又粗粝又迟钝,像一架笨拙陈旧的秋千,一圈圈地撞击她的心。
但她有限的注意力正牢牢扣在那封信上,鬼鬼祟祟地往后退。
顾言川从小是班长,笃信她一肚子坏水,这回不定在闹什么,不依不饶地要夺:“孙子寒,你那么懒不午睡来我课桌里乱翻,我目击了全过程,你可以保留解释权。”
她脑袋里又蹿起他骑车载那姑娘的画面,心一横,将计就计地打开信封在他眼前大胆晃,声音亦丝毫不弱:“看懂了吗顾言川,这是徐秋白写给我的信,我看完不小心落你课桌里了,大惊小怪的……”
顾言川本就不敌她的气场,在此刻更像极了一只泄气的皮球,他放下手愣了好久才嗡嗡地问:“不丢掉吗?你不是最讨厌男生塞东西给你?”
她浑身的表演欲在这一刻统统被激发,得意扬扬地笑着反呛他:“谁都会变的,过去我讨厌,可现在我喜欢了。怎么样顾言川,徐秋白他还不错吧?从不板着脸,会拉小提琴,爱给女生说微博上热门的段子,懂电玩又那么精通篮球。”
她故意提及的每一样,都是顾言川所没有的。
她硬着头皮在他的每一个弱点上踢一脚,想让他冷不丁地吃痛,却发现她自己糟糕的心情并无丝毫转圜。
而他依旧紧绷的脸略显苍白,掌心默默攥紧,使劲地一字一顿告诉她:“孙子寒,你敢肆意妄为,我就敢让你倒霉。”
恰在这时,放学时坐在他单车上那姑娘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言川你在吗?我有题想和你讨论。”
“秋雅,我这就出来。”他连忙应了一声,努力收起一脸愠怒,温和地跑出教室,低低地丢给孙子寒一声,“你别闹,好好坐着吃东西。”
她无心进食,偷偷从窗口扭头望,顾言川正专注地和那姑娘头挤在一块演算结果。他瘦高的身影近在咫尺地将秋雅完全笼罩住,孙子寒看不到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让本属于她的少年毫不犹豫地撇下她。
也就从这天起,整个高二楼上楼下无人不知,孙子寒和徐秋白变成了形影不离的好哥们儿。
她放学再也不等顾言川,和徐秋白冲出校门便驰骋风里;她不再焦头烂额地追问顾言川那些立体几何、函数应用该如何求解,在擅长数理化这一点上,徐秋白压根不逊顾言川半分……
一次,让顾言川晓得,她不再是他脑海里那个流着鼻涕追着他跑的小妹妹了。
甚至是周末,以往约定俗成要和顾言川一块海吃海喝郊游溜冰的周末,她也豪爽地统统交给徐秋白安排,徐秋白从不让她失望。
徐秋白才是真正的热血少年,念书玩耍两不耽搁,总有使不完的笑容和力气。
但孙子寒很生气的是,一到快乐时刻,她脑海里的刺猬就会跳出来搅坏气氛。
徐秋白带她吃完鸡公煲,两人就懒洋洋地压马路。她习惯性地追着路灯狂奔,像个小疯子,徐秋白却只是远远地笑着望着她,一脸纵容。
而换成顾言川,他总会蹙着眉像个无聊的大人一样攥住她的手腕:“孙子寒你瞧瞧,迎面很多车了,成天发癫。”他浓浓的眉毛配上义正词严的口吻,掌心也是暖得薄薄地发汗还不肯松开,确定安全了才由她走。
他一脸过分偏执的谨慎,叫她每每想笑又不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