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素然和沐沐都是涵城人,住在同一栋楼里,从小就认识,变成朋友却是后来的事。
她们上小学四年级时,两家的父母先后离婚,两人都判给了父亲。沐沐的爸爸很快和婚外情对象,也就是邱菲的妈妈结了婚。赵素然的父亲虽然没有再婚,但一直走马观花似的换女朋友,带女友吃西餐,女儿就用快餐打发。
两人都没妈妈在身边,沐沐恨她后妈拆散她父母,赵素然讨厌她爸的各色女友,同病相怜一拍即合,终于成了好朋友。
好到哪种程度?
她们一起吃饭睡觉翘课逃家,零花钱一块用,一双鞋赵素然上午穿沐沐下午穿,吃个鸡翅膀,都要给对方留个尖儿。她们之间没有秘密,就连对方哪里有颗芝麻粒大的小痣都一清二楚,更别说什么生理期、发育期、暴躁期了。
她们即同情对方的生活,又羡慕着对方。
沐沐羡慕赵素然她爸风度潇洒。赵素然的爸爸叫汪源,在锣城公安局工作,搞刑侦的。他不需要穿制服,春秋冬都是一身风衣,只有夏天才会换成短袖衬衫,形象和电影里的小马哥有一拼。他带女儿不细心,也没有多少时间分给她,但几乎有求必应,虽然答应了只有一半几率会做到。
因为赵素然受沐沐影响,觉得后妈都是可怕的生物,汪源一直没有再婚。其中也有他太忙又花心的缘故,平日里都是赵素然的奶奶照顾她,她妈再嫁到外省去了。
赵素然羡慕沐沐她爸会给沐沐很多零花钱,出差到外地会给她带礼物,买各式她不喜欢的裙子——后来都被她转送给赵素然了。
而赵素然最羡慕的,就是沐沐有邱菲这个哥哥。
邱菲随他妈搬进去于家那天,沐沐给他准备了一份大礼:在他的床下的鞋盒子里装了两只从社区捕鼠队偷来的死耗子,鞋盒子压在一堆杂物里,非常隐蔽。那时赵素然和沐沐还不算特么要好,偷死耗子时沐沐却叫上了她,说可能用不了多久你也会这么做,先练习一下。
可是当准备好一切,赵素然在自家阳台上看到邱菲那一刻,她后悔了。
那是春末时节,邱菲推开车门从沐沐她爸的小轿车后座下来,阳光照在他略有些自然卷的头发上,闪闪泛着光。他伸了个懒腰,侧仰起头,看到三楼阳台上穿圆点图案及膝群的赵素然,对着她笑了一下。
邱菲比她和沐沐要大一岁,也不过才十一,赵素然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那一刻却心如擂鼓,脸红了。
很多年后她才知道那种感觉叫怦然心动,或者一见钟情。
邱菲转学到她们念的街道小学,比她们高一个年级,教室在同一层楼。有一天课间赵素然在走廊上遇到邱菲,邱菲正跟班上同学聊天,说他屋里有一股死尸味儿,找了很久也没找到来源。
“你说会不会是墙壁里藏有尸体啊?电视里这么演过。”邱菲一副冷静沉着的侦探脸,那男生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赵素然差点笑出声来,后来越想越内疚,悄悄写了一张字条让邱菲班上汪源同事的女儿交给他。
谁想那姐姐误会了,以为是情书,回去当新鲜事讲给她爸听,她爸又当玩笑告诉了汪源——最后把赵素然狠狠教育了一顿。
“你知道我现在怎么还在当副队长而不是局长吗?就是上学时早恋,耽误了学业!虽然我看那邱菲也挺顺眼,但小姑奶奶,别走你爹老路!”
赵素然气得直翻白眼,又不好解释,怕汪源这个以惩恶扬善为己任的人民警察会将她和沐沐放死耗子的事搞得尽人皆知。她心中郁结,饭都吃不下,又被奶奶好一顿数落,一口断定她以后长不高。
她这下知道汪源的毒舌性格遗传谁了,后来她果然没有长到很高,也没有考上特别好的大学,才彻底领悟她家原来是祖传的属乌鸦。
直到邱菲偷偷送给她一整罐星球杯,她读到罐子里的字条后,这种吃喝不下的心情才彻底消散。
邱菲写:“谢谢你告诉我,我假装找球鞋翻到那个盒子的,沐沐没有怀疑你。”
多么细心贴心聪明可爱的男孩子啊!赵素然忍不住傻乐,将每一个星球杯都舔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