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妈这两天肚子不疼了，屁股疼。
中午她老人家以看病之名先跑到你三姥姥家吃了顿羊肉馅包子，然后又折腾去医院找你大姨夫看屁股。结果你大姨夫以一句“没啥事，回家躺着吧。”就把你妈妈给打发了。
晚上去你姥爷家吃排骨炖豆角之前，你妈妈嘟着嘴躺在沙发上，一边揉屁股一边抱怨。大致意思是说医生都太难沟通了，什么也不告诉你，就让回家躺着，到底因为啥疼也不说。北京的大夫更是一句话都不多说，加上病人也实在太多，就如同流水线上的残次品，被不带任何情感的按流程规范一步步操作执行。
“要相互理解嘛，咱也看到了，现在医生有多忙。一天少则五六十，多则七八十的病人，人人都多唠上五分钟，不得看到后半夜去。再说了，咱们这些个外行也说不到点子上，医生让干嘛就干嘛呗。”
这也是你妈妈和我的共识。
“孩子将来做医生好不好？”
我顺嘴随便问你妈妈。
“嗯......也行。你看你爸你妈，又能挣又受人尊敬。就是忙一点儿，而且像你爸说的，医生也是个高风险职业呢，时刻都提心吊胆的。”
你妈妈挺认真的回答我。
其实我心里不太希望你将来做医生的。诚然医生家庭懂得很多有益的生活常识，比如你爸我从小到大生病不到万不得已，一般不会随随便便就吃药，更不会动不动就扎吊瓶；你妈妈家则正好相反，因为不懂，打个喷嚏都得赶紧顶上两片药。我和你妈妈在一起之后她才改变过来这种思想，而你姥姥还是习惯性的把吃药当做首选，扎吊瓶当做“保养”。不过现在的人应该都懂得这个道理了，也不会为了懂得更多的家庭保健常识，而立志要去做个医生，要知道医学院有多难考。
无论是你爷爷奶奶的时代、当下的时代还是未来你成长就业的时代，学医所需的勤奋、刻苦和行医承受的压力、辛劳都是不变甚至越来越重的。你爸我小时候的“童年悲剧”至少有一半与你爷爷奶奶都身为医生有关——他们上班忙碌，面对着被病痛折磨的患者，一个接一个把自己都搞得头晕脑胀；下班回到家，带回满身的负能量和疲惫的身躯，累得失去与人沟通的动力与精力；而且还要时刻待命，等待着急诊的召唤，无论已经多累，都不能迟疑和耽误片刻。
我从小就生活在医院大院里，所看到的医生，绝大多数都在抱怨中坚持不懈的奉献，尽管收入与社会地位高人一等，但很少有人有成就自我的满足感与愉悦感。尤其是现在的医患关系，像你爷爷奶奶那时真心把医生当做救命恩人的淳朴和真挚我已经有20年没再见到过了。
还有一点，是你妈妈说的，医生都可吓人了，全不把病当个事儿。每次谈到一个光听名字的就很吓人的疾病名字，你爷爷奶奶总是能轻描淡写的简单科普了事，就像面对感冒一般淡然；两个人鼓捣一番就能在家里整出个简易手术环境，变魔术一般找出手术刀片和消毒、包扎用具，把你爸我或者你太姥姥按到“手术台”上做个“微创手术”，割去耳后或者脸上的粉瘤。你妈妈还得充当护士，战战兢兢的拿着纱布负责止血。关键是不仅仅两名主刀医生冷峻、沉着，就是你太姥姥和我两个患者也淡定、坦然，一切都顺其自然的让你妈妈觉得不可思议。
对于你妈妈说的上一点我倒是觉得有些大惊小怪了，隔行如隔山而已。我还对你妈妈在家看着高中生做一小时数学题，再轻描淡写的用半个多小时把做错的题用正确的解法讲一遍就能收取200块补课费感到没天理呢。我其实最讨厌的是小时候每次我觉得哪里不舒服时问你奶奶，可能是没什么事，但你奶奶总是不耐烦的随口乱敷衍。比如我说我嗓子疼，你奶奶看都不看就说“喉癌”；我说我肚子疼，你奶奶就说“肠癌”。年纪小的我如果追问“那怎么办？”你奶奶的回答更绝——“没招，死呗。”你爷爷的诊疗方案倒是积极的，无论什么病，只有一个办法——“少吃饭，多运动，减减肥。”
两个人活生生把你爸我这个从没学过医的外行逼成了半个大夫，全靠“自学成才”。
所以，你说宝贝你将来当个医生好不好。在我看来如果当医生并不是你的梦想，那么盲目的选择当医生就不好。如果你将来能达到考进医学院的分数，我们还愁不能选个与你理想有关、更加心仪的专业吗？有个医生亲戚是个幸福且幸运的事情，生在一个医生家庭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有些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