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若水呆呆地看着虚空之中显现的身影,火蝶的翅膀也停止了扇动,纵横江湖数载,更是身为江湖十大门派之一翠烟门的少门主,何曾见过甚至何曾听说过如此玄奇之事。
“敢问前辈是何人?”秋若水终于缓过神来鼓足了勇气问道。
“哈哈,前辈谈不上,吾只是见证了张啸天二十八年的成长过程而已。”虚空中的身影摸着光溜溜的下巴摇头晃脑一本正经的说着,可是怎么看都有点戏谑的意思。
见证了张啸天二十八年成长过程?岂不是说张啸天出生的时候这人就已经在他身边了?
自己与啸天之间的事这位岂不是也全部都知道?
听娘亲秋芷水与胡神医所说,翠烟门那一战啸天身负重伤,却有一股神秘力量护住心脉才得以不死,难道就是这位所为?
既然是救了张啸天,必有通天之能,也不似心怀歹念,有为何让啸天昏睡数月之久?
秋若水此时百感交集,疑惑丛生。最重要的是,这位神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瞥了一眼依旧散发着浓郁红光的玉坛佩,心中一突,似乎抓住了什么,脱口问道:“前辈与这玉坛佩是何关系?”
“若水姑娘果然聪慧过人,哈哈,不错,吾名流霜,乃玉坛之灵。”
“敢问前辈,啸天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啊!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只想能把他医治好啊!”秋若水说着说着,眼泪吧嗒吧嗒滴落下来。
“诶呦喂,我说小姑娘,你可别再哭了,你说这些年你都流了多少眼泪了,还没流干,真是奇怪,难怪以水为名了。”虚空中的流霜扶着脑门嗔笑道。
“前辈莫要取笑,还望指点迷津。”
秋若水见这人神乎其神,并没有把张啸天的昏睡看做难题一般,定是心中有数了,于是向着虚空之中款款拜下。
虚空中的流霜见此状难得收起顽皮之态,坦然受了一礼继续道:“若水姑娘请起,这件事说起来比较复杂,总之,张啸天无碍,只是此生红尘之事已了,功德圆满,我会带他离去。”
此话一出,秋若水哪里还能淡定,这明摆着是告诉她张啸天要升天了,要死了嘛!这还得了!
正在焦急之时,却是那流霜再次开口安抚住了她,将来龙去脉一一告知,也颠覆了秋若水在世二十多年的认知,这世上竟有如此神奇之地。
此后数日,秋若水脸上终于褪去了憔悴与焦容,笑容也终日挂在脸上,只是美目之中掩不住的离别之愁。
每天依然驾着车带昏睡的张啸天在稻香村兜兜转转,断翼的火蝶依然立在秋若水的肩头,一起看夕阳,吹笛曲,也拜访了赵大海和王铁匠这两位世外高人。
铁匠铺里,王铁匠的儿子王小凡却是不在,王铁匠说那小子羡慕张啸天和秋若水闯荡江湖有所成就,耐不住村中寂寞出去闯荡了。
还说那王小凡本名王允卿,日后若是有缘相见要相互照应一二。
秋若水闻及于此也便恍然了,只是感叹人生苦短,分分合合乃是常态,只当幼年的玩伴为人生之过客吧。
秋若水将马车停在田埂上,就那么坐在车板上,蜷起双腿抱在胸间,肩头立着断翼火蝶,车板上沉睡的张啸天依然安详。
落日余晖伴着滚滚麦浪,照耀在他们的身上,显得分外和谐。
“啸天哥,流霜前辈说要带你去一个叫做忘忧酒馆的地方呢,去了那里,你就能身魂合一醒过来了,十日之后就要出发喽。”
“啸天哥,流霜前辈说你魂化火蝶是因为舍不得我,是真的吗?若水好开心。”秋若水轻轻抚摸着张啸天的脸庞,又扭头看着肩头的火蝶笑眯眯说到。
火蝶仿若回应般扇动着断翼,似乎很开心,却终归比往日少了些灵动。
“啸天哥,流霜前辈说你灵魂受损,需要若水去取一些珍贵之物就能补全了,若水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忘忧酒馆的。”
“啸天哥,你知道吗?这几天又有好几波宵小之辈来稻香村抢你的鸿鸣刀。哼!本姑娘可不是吃素的,全都被我打发了,当然啦,大海师傅和王铁匠也是稍微出了那么一点点的力啦。”秋若水顽皮地举起右手比划着,眯着双眼顽皮地笑说着。
“大海师傅和王铁匠都说我们不适合再继续呆在稻香村了,你现在的状态恐怕江湖上已经传开了,不可久留。可是人家真的好舍不得稻香村啊,这里真的好美,还有那么多的回忆。”
“啸天哥......”
十天时间一晃即逝,果然来比夺刀之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厉害了,秋若水疲于招架,没少请赵大海和王铁匠出手。
这一日,戌时,流霜再次显现于虚空之中,对秋若水道:“若水姑娘,时辰将至,啸天魂魄补全之法,你可考虑清楚了?”
“晚辈之意已决,只希望与啸天从此白首不分离。”
“唉!好一对痴情儿女。等下接引之时恐怕会有贼人光顾,去请那两个高手前来护法吧,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隐藏了,但是除他二人和眼盲的张猎户之外,杀无赦!”
“是,晚辈这就去请。”秋若水知道其中的利害,赶忙去请赵大海和王铁匠前来助阵护法。
二人一到,看见张啸天屋内虚空之中漂浮的身影,险些惊掉一地眼球,就差跪地膜拜了。
直到这时候,二人才稍微能明白,张啸天能活下来的倚仗,才恍然玉坛佩为何如此神奇,内中竟有如此惊世骇俗的隐秘,恐怕张啸天自己也不知晓吧。
流霜傲立虚空,周身威压如浪涛般向二人席卷而去:“二位心性纯良,本座也就不避讳二位了,不过今日所见希望二位莫要对外声张,以免对历史造成一些不可知的影响。对二位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至于可能来犯之人,一个不留!”
赵大海和王铁匠纵为一代大侠,见多识广,也从没有见过这等场景啊,连忙拱手称是。
正在这时,院中,房顶,到处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这次贼人怕是来势汹汹。
赵大海与王铁匠对视一眼,没有多余的言语,抄家伙便退出门去,顺便还把门带上了。不一会儿,外面便传来兵刃交戈之音和打斗惨叫之声,却是已经全面开战。
且不说屋外两大高手如何护法,屋内流霜虚影开口淡淡道:“亥时已到,我们开始吧。”
说罢,双手结印,一道白光向玉坛佩罩下。
玉坛佩霎时迸射出无以伦比的红色光芒,一枚赤红色丹丸缓缓从玉坛之中飞出,虚空而浮,炽烈而狂暴的爱意充斥其中。
玉坛佩也恢复了当初最纯白的模样,飞向流霜,漂浮在头顶上方。
手印快速变幻,火蝶与秋若水眉心各自飞出一道魂光,围绕红色丹丸旋转两圈便同时没入丹丸消失不见。
流霜双指点出,两道寒芒笔直射向张啸天与秋若水胸口,若是平日见此,秋若水定会拼死为张啸天拦下,而此时却是生不出半点反抗之意。
轻微的刺痛传来,两滴心头之血被牵引而出,再看胸前却是毫无损伤。
二人心头之血彼此共鸣着,纠缠着,融为一体,又再次没入丹丸之中。
秋若水与张啸天互相爱慕十数年,又日夜相伴多时,本就心有灵犀。可秋若水从未有过现在这种感受,那是真正的水乳交融,真正能够感张啸天之感。
红色丹丸滴溜溜飞速旋转起来,在张啸天,火蝶与秋若水之间快速盘旋。
红芒愈发强烈,红芒下火蝶的断翼竟一点点长了出来,不多时便恢复如初。
火蝶的完整双翼快速扇动着,流火光泽更胜从前。
“张啸天,红尘炼心,功德圆满,炼心果已成,速速归位。”流霜双指掐诀,指向张啸天身躯。
只见张啸天与火蝶只见出现一道匹练,如一道桥梁般将二者连接在一起。火蝶飞跃匹练,化为点点红色光雨,没入张啸天眉心。
沉睡数月的张啸天,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扭头望向秋若水,四目相视,情意绵绵却无需再说什么。
秋若水,瞬间泪如雨下,终于,得偿所愿。
虚空而立的流霜亦是微笑点头。
红尘炼心果终于收敛了刺目的光芒,炽烈与狂暴之感也是深深酝入丹中,表面红韵流转,美仑美奂。
流霜一招手,将大成的红尘炼心果再次收入玉坛佩之中,抬起头来目光刺破屋顶望向那深邃的星空。
红尘万丈剑如歌,
尘缘未了侠自得。
炼得真心情眷属,
却是难言缘为何。
朱心赤胆终得鉴,
心有灵犀无需说。
果报由心悔太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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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屋外,激战正酣,赵大海与王铁匠二人不愧为世外高人,被数十人围攻多时丝毫不露疲态,反观地上却是躺了一地尸体。
剩余的十多人却是毫不在意,如死士般不断发起进攻,欲要冲入红光渐渐暗淡的屋内。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过如此,无一人能够跨越雷池一步。
正在这时,夜空之中,一道光柱坠落而下。与此同时,又有一道光柱从屋内穿透屋顶扶摇直上。
两道光柱转眼间碰撞在一起,却是形成一道完整的贯穿天地的巨大光柱。
屋顶破碎,一道虚影缓缓升空,紧随其后的,是一对青年男女,紧紧拉着彼此的手,随那虚影飞空而去。
半空之中,一抹流光分射而出,速度越来越快,逐渐被点燃,如流星般划破夜空,直奔北方两千里外。
光柱的另一端,虚空之中隐约能够看到一座竹屋若隐若现,旌旗之上模模糊糊四个大字,忘忧酒馆。
天地异象,天下皆惊。
赵大海和王铁匠静静站在光柱之外,举头望去,目光之中带着惊奇,带着羡慕,带着欣慰,面带微笑。转而四目寒芒爆射,望向院中仍然呆若木鸡的十数人,赵无极冷声道:“今日,所有人都要留下性命,为我那爱徒送行吧!”这一夜,稻香村内,双侠大开杀戒。
稻香村内,老村长家中,在此安顿多日的张猎户心有所感,扶着门走到院中,抬起头细细感受着什么,双目之中流下两行血泪,通天的光柱却是刺破黑暗,在老猎户失明双目无边的黑暗中照映出一丝光明。
却说那分射而出的流光,在燃烧中褪去了遮掩,洗去了铅华,通体火红,跨越千里,笔直地射入雾灵湖中,激起水雾数十丈高,雾灵湖上水雾弥漫,久久不散。
纳兰术,一个人坐在纳兰殿主座之上,持着酒坛子不停狂饮,双目无神,尽显落寞。
天忍教地宫建于雾灵湖底之下数丈之深,其坚固程度世所罕见。而此时却是被一抹燃烧的红色流光穿透,直直地插在了纳兰殿中央。
纳兰术瞬间清醒,内力包裹之下将那物拔地而出,竟是刀中至尊鸿鸣。
人如残影,飞奔而出,当他立于雾灵湖上,看到周身弥漫不散的水雾,当他看到千里之外通天彻地的巨大光柱,当他看到内力裹挟之下的鸿鸣宝刀,当他想起近日江湖中张啸天的传闻和天忍教弟子回禀的确切消息。
一切的一切似乎完美地串联起来,这位天命之年的一代武林宗师,老泪纵横,颤抖着对着夜空喃喃道:“啸天,一路走好!”
苍山脚下,洱海之滨,翠烟门广场上,一中年美妇端着手中盛满酒的夜光杯,望着东方贯穿天地的光柱,久久不语。
呆立良久,仰头喝下杯中美酒,转身向殿内款款而去,一滴泪珠点多在广场青石地面上,激起一朵泪花。
没由来喃喃自语道:“若水,娘亲愿你与啸天终得眷属,永不分离。”
终于定都临安的南宋,都城之中,应王府依旧雕梁画栋巍峨壮丽。应王遥望星空,光柱之上若隐若现的忘忧酒馆,令这位老王爷心中翻起惊涛骇浪“尘世种种功名利禄之外,还有很多神奇未为人知啊。”
再看向数里之外,光柱之下的方向“稻香村吗?”
第二日,南宋朝堂传出消息,天下再惊,应王薨逝。与此同时,稻香村来了一位新住户,与赵大海畅谈许久后,就此安身稻香村。
临安城中,校场之内,一武将举头望天“世间种种皆虚妄,抗金是我王允卿毕生所愿!既然朝廷无度,我便去走另外一条路吧。今夜天地异象定能佑我功成!今日起,我便名为王,重,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