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微宫。
“离开你,我要怎么办呢?阿莫,你跟我一起走吧!”宫门口,上演着分别的好戏。开口说话的少年像是一只摇尾乞怜的狗儿,模样很是可怜。他的身后跟着四名随从,看样子已经等了很久,并且等得很不耐烦。
“言,你已经不是一个孩子了。”被唤作阿莫的黑衣男子伸手抚上他的头,动作很温柔,却不带任何感情。
模样看起来很可怜的少年是言,谬言,日之圣宫命定的守护者,他将要离开太微宫,去他该去的地方了。而阿莫则是太微宫的使者,他看着谬言长大,与他的感情像是父子,却又更像是玩伴。
阿莫说得没错,谬言不再是一个孩子,身为日之圣宫的守护者,他需要成熟的力量及勇气,但——他可以吗?
“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会不了解吗?日之圣宫是最适合你的地方,也是你最大的心愿,不是吗?”
听了他的话,谬言的眼睛幽怨地眨了眨,似乎想哭,又似乎夹杂了别的什么东西。他们之间总是这么奇奇怪怪地交流,可是,他们又能明白彼此的意思。
“好了,不要再多说了,快走吧。”阿莫催谬言上路了。
“好嘛好嘛,多待一会又不会死!反正那个破圣宫空了那么久了,再空一会它就会消失啊?我看你就是讨厌我急着想赶我走!”谬言着恼了,开始口不择言,但几乎是立刻的,他便发觉了自己的失态,傻呵呵地又笑了,挥挥手不再介意,“算了算了,知道你就这德性!我走啦,你自己好好过,我会回来看你的。”
两人共处的时光就这样画上了句号,有几许失落,有几许惆怅,但不管怎样,过去的毕竟过去了,他们往后面临的会更多。
阿莫目送谬言离去,直到他的身影在他的视线里消失殆尽。
日暮降临,黑色的衣袍在夕阳下更添诡谲。
你——还是舍不得他吧?
心里,一个声音在悄悄地问。
不管是舍得还是舍不得,他总是会走,他最终的归属不在这。
又一个声音悄悄地作了回答。
谬言要去的日之圣宫,位于太微宫的正北方,与人类世界的统治者阿罗帝国相临。日之圣宫与其他五宫不同,它未设结界,但它周遭环有圣瓶之水,波光粼粼的圣水看似平常,实际上具有强大的力量,若是灵力不够的闯入者,只要沾上一滴水,便会困进圣瓶之中,永远无法得见天日,除非得到日之圣宫守护者的释放。
从太微宫到日之圣宫,有半个月的脚程,但如果使用灵力瞬间转移,只要中间没有结界阻碍,瞬间可到。作为日之圣宫的守护者,谬言绝对有足够的能力这么做,但他没有,这个任性又顽皮的小鬼偏要一帮的随行者结伴步行,一路走到目的地。
跟着这样的小主子,作为手下的他们真觉得——无话可说!
果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精灵——古灵精怪!谬言手下第一大将水惹郎如是想着。他和另外三个手下:紫冬、水容容、毕玉凉是看着主子长大的,同时,可怜的他们也被主子恶整了十九年。十九年的岁月,让他们至少苍老了一百九十岁。可怜的是,没有人知道他们所受的罪所受的苦。在人前,主子把自己恶劣的本性隐藏得天衣无缝,几乎所有的人都认定他们的主子是全天下最单纯、最可爱的精灵,而跟了这种主子的他们也绝对是全天下最幸福的手下。
是这个样子吗?屁,才怪!
盼星星盼月亮的,他们终于迎来了主子临世的那一天,刚脱离母胎的小主子对着他们展露了世界上最可爱最动人的笑容,让他们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从此以后蠢蠢地付出了自己的衷心,殊不知这是噩梦的开始。
一岁的主子把最蠢的紫冬连哄带骗一脚踹进了恶魔洞穴,在遭受群魔七天七夜的恶意蹂躏之后,身心皆遭重创、奄奄一息的他被清洁恶魔像扔垃圾一样扔了出来,而他们可爱的主子用最无辜最悲悯的眼神坦然面对他们无声的指控:“我只是想知道恶魔有哪些整人招数哦!”够冠冕堂皇!而愚笨的他们还抱着幻想,认为那只是小孩子不懂事,恶作剧罢了,也就原谅了他的“无知”、“幼稚”。
五岁的主子学会了挑拨离间。水容容是妖魔一族第一美女,紫冬和毕玉凉皆钟情于她,但太微宫所有的人早已认定水容容和紫冬是一对,毕玉凉也就没抱奢望。可气的是,某个下雨的晚上,他们可恶的小主子煞有介事地闯进水容容的房间,一本正经地告诉她:“容容,我看见紫冬和一个漂亮的姐姐光溜溜地在床上抱抱!”心思单纯的水容容顿时哭得成了泪人。然后,体力超强的小主子又跑进了毕玉凉的房间,告密:“玉哥哥,容容喜欢的人其实是你哦,现在她好想好想你,都哭了!”多烂的谎话,可惜毕玉凉那个大傻瓜一听这话,立马屁颠屁颠跑去安慰大美人了。再然后,小主子又跑进根本啥事也没发生正蒙头大睡的紫冬的房间,哭诉:“快快快,毕玉凉那坏小子把容容惹哭了!”这下好,火冒三丈的紫冬箭一样冲进水容容的房间,一见她果然在哭,毕玉凉那小子又恰巧在场,二话没说就把可怜的小毕爆打了一顿。事后,三人一起怨恨地瞪视小主子,可那小鬼很不屑地扫过他们三个,很不屑地说了一个字:“笨!”
好了吧,这下可以学乖了吧?他们的小主子哪是什么精灵,根本是超级恶魔投胎转世!从那以后,他们多当了一分心,但有什么用?小主子的鬼点子层出不穷,小人手段更是无人能及!
小主子十岁那年,被小整了十年自视四人中最明智的水惹郎终于迎来了他一生中最大的磨难。水惹郎,神籍,修行了近一百年,整个太微宫里,他是品行最为高尚,操守最为圣洁,气质最为儒雅的神。一百年中,他修身养性,洁身自爱,“水惹郎”这三个字在太微宫里就是“神圣”的代名词,可可可——可恨的是,这一切全都被他可恶又可恨的小主子给破坏了!
你知道那个小恶魔是怎么做的吗?水惹郎一想到他卑劣的手段就恨得牙痒痒,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花妖,你知道是什么妖吗?水性扬花、妖媚成性、不知检点、招蜂引蝶……说的就是她!不错,她是很美,美得连石头都动心了,但——那种毫无廉耻之心的货色够资格成为他水惹郎的女人吗?拜托,他不是那么没格调的神!可是——一想到这件事他就想哭,真不知道他家小主子是怎样收服那个花妖的,一妖一精灵联手害他!小主子不知在什么时候给他下了魅药,花妖不知道什么时候进了他的房间,一觉醒来,看到躺在他怀里的女妖,他吓得魂儿也飞了,他的清白、他的纯真、他的清誉……全没了!拜他家小主子所赐,一夕之间,整个太微宫都知道了这件事,从此以后,他水惹郎成了声名狼藉的神,遗臭万年!
恨哪——
再想起还要跟在小主子身边遥遥无期,噢——四个人的额头同时滴下一滴冷汗。
一头白色长发气质卓然的美男子水惹郎,腰别紫色长鞭神情冷凝的酷男子紫冬,拥有水蓝色眼眸水蓝色长发美不可言的水容容,黑衣黑发怀抱长剑傲气凌天的毕玉凉。
回眸扫视自己的四大手下,径自走在前面的谬言停了下来。
“主子,怎么了?”恨归恨,水惹郎还是面不改色地询问。
谬言180度完美一跃,面对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惹郎,你说,阿莫会想我吗?”
“会的。”
“太微宫的人都会想我吗?”
“会的。”懒得去猜想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水惹郎有问必答,顺着他的意思就好,只希望小主子别想不开地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
“他们一定舍不得我,对吧?”
“当然,他们是主子你最好的伙伴。”
“你也一定舍不得花姐姐,对吧?”
“对——”什么?水惹郎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刚才他的小主子说了什么?花姐姐?那个花妖!他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舍不得那个花妖?开什么玩笑!忿忿地看了自家小主子一眼,他什么也没说地退到了一边,顺道把紫冬推给了小恶魔。
独苦苦不如众苦苦嘛!
“嗨,小主子。”狠狠地瞪了推他出来的神一眼,紫冬冷冰冰地跟谬言打了个招呼。
“哦,紫冬啊,以后到了日之圣宫可没太多女人让你消遣了,整天面对容容,你会不会觉得无聊呀?”谬言很随便地问了一句。
紫冬那张死人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可恶,主子居然污蔑他纯纯的爱情污蔑他最爱的容容!右手搭上他的紫色长鞭,他大有抽人的冲动。
见情况不妙,水容容立刻在后面拉了他一把,小声警告:“不要把主子的话放在心上,他是故意在找你麻烦。”虽然主子那句话也让她心里不快,但在这个时候还是理智一点比较好。
瞄了水容容一眼,谬言摆开了笑脸,一手搭上紫冬的肩,哦——不对!他根本是挂在紫冬的身上,19岁的小鬼发育还没有完全,他只及身高188的紫冬的肩。所以嘛,小鬼就是小鬼!
“紫冬,我记得你是最怕麻烦的哦,但你不知道吗,女人是最大的麻烦,尤其是美丽的女人,那为什么你还要喜欢上容容呢?听我的吧,为了你的身体健康,你把她推给毕玉凉算了,反正那小子比较不怕死。”
“啪!”长鞭随着主人的怒气而以完美的姿态飞挥而出,紫冬双手执鞭,一双冷眸直瞪被他震飞三尺的谬言。
“紫冬,镇定!镇定!”水惹郎和毕玉凉急火火地跑了出来,一人一边架起了怒火冲天的紫冬。他们可不是忠心护主,而是担心紫冬的怒气给他们带来大晦气,要是让小主子逮到机会名正言顺地恶整他们,那可不是好玩的。
“你们放开我!我已经忍无可忍了!这个可恶的小鬼,我才不要当他的手下!我一定要一鞭子把他挥到地狱去!”
哦,好吵!谬言颇觉无聊地瞅着被架空两脚乱踢的紫冬,出人意料的没有做出任何惊人的反应,只是撇撇嘴一个人转身走掉了。
嗯?
被撇下的四人同时一怔:这是他们的恶魔主子吗?
“惹郎,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毕玉凉震惊不已。
“不,这是真的!”水惹郎说,发呆的眼说明他也被吓住了。
“真不可思议!”水容容惊呼。
“我们——伤到他了吗?”紫冬的怒气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剩下的只是对小主子的担心。
作为手下,他们似乎都太过分了。
每个人的心中都这么想着。
十九岁——还是爱玩的年纪吧,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对待一个依然具有童心的孩子呢?唉,真不该——
那么,谬言究竟怎么了呢?这么平静可不像他呢。